第8章

第8节 在被美女围绕的日子里

亲对他。

我家临着长江,近的可怕。水上涨的时候,父亲喜欢坐在二楼阳台上钓鱼。小时候,起床站在楼顶伸个懒腰,然后一头扎进江里,可以一天不用上岸。母亲非常喜欢秋天,因为江里的蟹能爬进厨房。

这就是我的家乡,一个充满诗情画意,水乡田园的地方。在那个夏天,这一切都成了灾难。当我恨恨地想在梁枫面前挽回所谓男人这个虚无的面子时,二胡闯了进来。我慌乱地站起来,衣衫不整,左手还拿着梁枫的乳罩。惊愕,尴尬,羞愧……那一刻,我的大脑象一个心理医生的教案一样,充满了这些纯心理的词语。我站在二胡面前,大脑一片空白,等待那充满绝望的一耳光。二胡象刚从马拉松赛场上下来,脸色惨白,浑身汗湿,靠着门框兀自喘了一会儿,才抬起眼。他看了我看,看了看梁枫。脸色更加惨白,他鼻翼翕张,不停地抹着额头上的汗。

足足看了我俩一分钟。然后,长呼了一口气,象是要把自己的所有力气都呼出去。他问我你们演完了吗。梁枫穿好了衣服站在我旁边说完了。有事吗?

二胡看都没看她一眼,咬了咬牙继续盯着我说,你现在立即回学校到系办找黄导,有重要事情,他等着你呢。要快。说完,他扭头走了。等我追出来的时候,二胡已经钻进一辆出租车里走了。我赶到系办的时候,黄导还在等我。黄导告诉我家里打电话过来,让我立即回去一趟。我心里咯噔一下,大脑里一片空白,只剩下白静的那个梦。

黄导拍了拍我的肩膀,告诉我,你不用考虑学校的事情。这里的一切我帮你办,你先回去。顿了顿告诉我说唐天,你一定要记着,无论发生了什么事情。都要坚强起来。然后从兜里拿出一叠钞票说因为事情比较急,没太多的钱,身上这些你先拿着路上用。

我走出系办的时候,二胡过来了。他递给我一袋食物和饮料,然后给我一张火车票。告诉我说,这是离现在最近的一列车,还有一个多小时。我抱着二胡失声痛哭。二胡抹干我的眼泪。一言不发。松开我,独自走了。

六十二

父亲被追认为了烈士,这是他一生中唯一的,也是最高的荣誉。他永远也没想到,自己的一生最风光的时候竟然是在葬礼上。那天,万头攒动,悲声一片,县委书记亲自主持了父亲的追悼会。不过,这一切都不会让他再有受宠若惊的恐慌,而是静静地躺在那里,成了我和母亲心中永远的痛。

父亲的一生充满了许多解不开的结,这些结让他的生活变成了黑色的幽默。他认定的事情在他脑海里永远都是正确的,带着超强预见性地朝那个方向走。为此,他越努力生活越是平淡无奇,枯燥无味。他把自己以及他儿子的命运永远都定格在生活边缘,他一生中最遗憾的事情就是没有把我培养成小学教师,他认为这将是我以后受苦受难的源头,他的责任。父亲的所有追求都停留在生活表面,即使他泡在水里连续抢险救灾三十多个小时后,躺在母亲怀里弥留之际也没有说出小学生课本里那些英雄牺牲前的豪言壮语,而是,抓着母亲的手说,我好累。

短短三个字的一句话让在场的所有人都落泪了,也垒成了父亲人格顶峰,让我无法逾越。那个夏天,我的家乡成了一片茫茫水泽。我家也随着堤坝的决口一无所有了。

安葬完父亲,我仅仅陪了母亲一天,便加入了抗洪救灾的队伍,每天翻滚在烂泥或者浑浊的水里。腥臭,泥泞,劳累,困倦……让我感受着在生命边缘挣扎的苦难,也让我体味着父亲弥留之际的痛苦。

水,水,水,水,水……

那个夏天,我忘记了一切。

六十三

灾难是催人成熟的催化剂。那个夏天,我成熟了。洪水退去,安置好母亲。我再去上学的时候,已经开学很久了。火车上人很少,一如我心情的凄凉。过了山海关,我才想起自己是去上学,学校里还有老师,同学,剧社,白静,梁枫……我心里也莫名其妙地有了一丝不安。我想必须要赶在下火车之前,让自己快乐起来。

我抬头向四周看了看,空****,几个旅人都躺在椅子上睡觉。错过了时节,总会有意想不到的享受。坐了这么久火车,第一次买硬座享受卧铺的待遇。我也躺了下来,也许是累了,很快就睡着了,很深,连梦都忘了做。

清理车厢的列车员把我叫醒来的时候,火车已经进站多时了。幸好是终点站。我背上自己那个干瘪的背包下车了。站台里人也很少。习惯了那种摩肩接踵,忽然轻松下来,让我有点不习惯。我出站口的时候,被梁枫一眼便看见了。她高兴地不停向我招手,等我出来,便双脚并拢一蹦一跳来到我跟前,说,你终于回来了。我问她,你怎么在这里?梁枫羞赧地笑了笑说,我每天都来等这趟车。我知道你会坐这趟车来的。她说完看了看我,然后,来拿过我的包。我没说什么,径直向外走。阳光很好,天气却有点凉飕飕。东北的天气一直有种干净凉爽的味道,象冷水里浸泡过的黄瓜,又象山村的小家碧玉,既无贵妇的胭脂味儿,也无穷汉的污垢味儿。我站在台阶上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准备呼出来的时候,一位穿着破旧军训装的男子过来对我说,小兄弟,求你一件事。我看了看他,说什么事?于是他满脸忠厚地告诉我,自己是一复员军人……等他再三保证会还给我,会报答我的时候,我才听明白,他要我给他点钱。

看来我的形象还是比较善良而且富有同情心的,我对他有这样的眼光感到满意,于是,手便摸向了口袋。那位军人象是听到解放军消息的农奴,满面期盼,充满喜悦的目光地盯着我的手。

梁枫走过来嘻嘻笑着对他说,钱又被人偷了?还没找到你家亲戚呢?然后对我说,这个人记忆力不好,老是记不得已经骗过谁了。她第一次来火车站接我就给过她钱了,但是每次遇到,还是用这个理由。那个人听梁枫说完,看了看她。咧嘴笑了,顾不得问我要钱就走了。走了很远还回头看着梁枫乐。

我和梁枫边走边乐,感叹这世界好人难做。梁枫要帮我拿包,我没让。她跟在我身后问我怎么这么晚才来学校。害地她每天都来等一次。然后又抱怨说,暑假里也不打个招呼就走了,好狠心。我心里象是被扎了一下,对她说,我什么时候走,什么时候来和她没关系。梁枫愣了一下。冲我做了个鬼脸说,脾气见长啊。我还是你女朋友呢。我站住转过身面对她说,梁枫,我有女朋友,我女朋友叫白静。她抿了一下嘴唇,说,我知道啊。不过,咱们暑假里不是说过嘛。我在假期里是你女朋友……

梁枫,我不想再解释什么。那天晚上你说过的,只要我当时真正把你当做恋人,开学后,你会尊重我的选择的。我……我的女朋友是白静。我截断她的话。我在这里等了你这么多天,你不会一见面就这么伤害我吧?谢谢!嘻嘻。我就知道你没那么狠心。梁枫竟然笑地很天真。虽然,开学了。白静还是你女朋友。但是,我们毕竟也算恋爱过了,虽然很短暂……已经结束了。希望你能记得你的承诺。我们还没正式分手啊。今天我请客,既为你接风,也为我们正式分手庆祝一下好吗?对不起,我没心情,也没时间和你分手。你不用再跟着我,我想一个人回学校。再见。我从梁枫身上拿下自己的包。抛下梁枫扭头走了。我走了几步,又扭头走了回来。梁枫看我走了回来,眼睛里忽然有了感动的神色。我走到她跟前说,我最后劝告你一句,二胡很不错。希望你……

我的话没说完,梁枫扬手抽了我一记响亮的耳光。耳朵轰鸣。脸颊火辣辣地疼,没错,是一记耳光。

六十四

如果有前世今生。前世,梁枫和我应该是一对冤家,今生注定了纠缠不清。那些隔着时空的债,到底是谁该偿还呢?或许互相偿还,爱情有时候是把双刃剑,爱与被爱一样受伤。这种偿还何止不是一种无止无休的自我伤害呢。

那天,耳光响过,梁枫的泪珠便滚落下来。

看着她,我忽然心生许多感触。梁枫是一个让我措手不及的女孩儿,第一次被女孩子吻是她干的,第一次被女孩子打也是她干的。对她,我就像逆着强光。眼前白花花,一片茫然。

梁枫那记响亮的耳光招来了许多人。把我俩围中间。也许威猛的人最见不得霸道,就像老虎不能容忍猴子耀武扬威一样。所以,彪悍的东北人总是无法容忍不公平的事在自己眼皮底下发生。

梁枫满脸委屈地站在那里。围观的人们都用愤怒的目光看我,指责我欺负人,好像刚才被打的是梁枫。我站在那里想,在中国的道德社会里,某些程度上,男人才是真正的弱势群体。

爱打抱不平的人竟然全是男的,七嘴八舌要我道歉,我能听出他们语气里满是怜香惜玉的酸味儿。

我看到远处两个警察朝这边走来,赶忙对大家解释说,这是我女朋友。说完赶快拉着梁枫向外走。要赶快逃掉,据说被警察抓到是会被送收容所,特别是我神形憔悴,象是流浪了很久。

上了公交车,梁枫的眼泪还没止住。我看了看车上的人,胆怯地说,求你了,别哭了。我错了还不行吗?

我说完,梁枫伏在我怀里哭的更加伤心。一对老人互相搀扶着颤颤巍巍站起来,说他们要下车了,让我俩坐他们的座。老人拍拍我的脑袋说,小伙子,别老惹姑娘哭。俩人走一起不容易,要学会珍惜啊。我满脸微笑地对老人说,好的,好的。然后又对梁枫说,不哭了。对不起哦,我错了,以后再也不敢了。原谅我一次好不好。

那天,看着老人很赞许的冲我微笑。我一遍又一遍默默向自己诉苦,哑巴吃黄连啊!

梁枫伏在我怀里边哭边跟我说,她被好多男孩子追过,但是她还是第一次追男孩子。抹把眼泪说还没有男孩子让她落过泪。她边说边抽泣,说她也没想着和我能怎么样,只是喜欢我嘛,想让我对她好一点。说自己从开学到现在天天来接我,对我那么好,我却那样伤害她……

我默默地替她擦着眼泪。她甩开我的手说,不用假惺惺。让我放心好了,以后她不会再找我了。

六十五

物理课上,老师说,世界上的万物都遵守对称原理和守恒原理。此生彼消,互相转化。听着他的话,我便趴在桌子上想,情感也遵守这两个原理吗?有多少爱就有多少恨,有多少快乐就有多少痛苦?如果是。这个世界是多么悲哀啊!

这个充满唯心的唯物主义理论让我常常对命运感到畏惧。暑假的事情,因为事发过急,寝室里除了二胡谁也不知道。我进寝室的时候,三斤正拿着实习时候买的望远镜看路上过往的女孩儿。他看我进来,很吃惊地上下打量着我。只差问我一句,你推销什么?

我问他刚才在干什么?他才反应过来是自己人,伸头看了一下消失在树荫里的女生说在治疗近视,然后色迷迷地对我说,这是他探索的医学新疗法。看来三斤的医术已经从药疗阶段上升到了物理和心理双重理疗阶段。

我取下皱缩的核桃一样的背包说,恭喜你。以后,我们可以躺在**对着月光看书了。三斤用望远镜对着我看。边看边说。你是不是去西藏了?怎么弄地这么狼狈!然后又说,你和白静现在真是心有灵犀啊。憔悴都能同时进行。我吃了一惊,问他,白静怎么了?

三斤放下望远镜说还能怎么了?快疯掉了!

他开始翻我的背包,边翻边说你也真够没良心的,人家白静一天好几个电话到寝室,逼得我没少被耗子教训。都什么时候了才来,也真够狠心的,怎么不等放完寒假再来啊。三斤翻了一遍很失望,又翻了一遍,说,怎么什么都没有?拿着背包问我吃的都藏哪里了?我说刚才在走廊里就被大家分吃完了吧。三斤骂道,妈的!咱系的都缺乏素质教育,应该向我学习,从来不吃别人带的东西。

他说着话又拿起望远镜对着我的眼睛认真地看,然后一字一顿地说,湖水里充满了忧郁和疲惫,最伤心那眨眼间的憔悴……三斤的小眼睛从望远镜后面抬起来,眨巴着看我,说,你不会是在家被老爸老妈逼着和村头傻妞成亲了吧。

心里的失意与烦恼加上旅途的劳累,让我无心理他。我坐在**困意重新袭来。我脱下鞋子准备睡一觉。还没躺下就被三斤在我肩头打了一拳,说,你真的有新的女朋友了?

三斤这家伙,跟着大鸡没学会洗衣买饭,就学会了动辄捶人。我说你这几天受什么刺激了吧?别理我,烦着呢。三斤又捶了我一拳,说,白静真的快疯掉了。你还睡觉?

我忽然想起答应了白静假期去苏州的。但是自从回家到现在还没跟她联系呢。我坐起来。

三斤已经拨好了电话,递给我。我接到电话,刚说了一句让我家白静接电话。便开始同情三斤。因为,耗子绝对是个决定战争主动权的女孩子。听着她电话里的一连串责问,终于明白那些领导为什么每次开会都能讲几个小时了,看来马列主义毛泽东思想绝对可以列为演讲与口才的基础课程,嗯,耗子在mm研究会没有白学。

我听完耗子对我的责骂,继而延伸到对男人本质的批判,得出结论男孩子都应该受到惩罚后。小心翼翼地问,我家白静呢?耗子说不知道。就啪地挂掉了。我愣愣地听着电话里的盲音。然后放下电话,同情地拍了拍三斤说,好兄弟,受苦了。刚说完电话又响了。耗子打过来的,让三斤告诉我去图书馆能找到白静。三斤哭丧着脸还没说完,我便已经下床去图书馆了。图书馆里静俏俏的。我到白静和我常去的阅览室。里面几乎没有人,白静趴在一张桌子上,我静静地走进去。她竟然趴在那里睡着了。

桌子上放着英语复习资料和笔记本,笔记本上画满了一只可爱的小猪和一个小美女的漫画。小美女问小猪我可爱不可爱啊,唐天?小猪流着口水傻傻地说,好可爱啊!!!小美女揪着小猪的耳朵说,那你为什么不天天陪着我啊?小猪没了,小美女坐在窗前呆呆地看着月亮。空白的地方写满了。唐天,你在哪里啊?我好想你。

我鼻子酸酸,眼睛发热。

白静趴在那里象个孩子一样睡着,可爱的小脸蛋瘦了一圈,红红的嘴唇不时象吃甜食的孩子一样咂一下。我伏下去,在她脸颊上轻轻的吻了一下。然后坐在她旁边,轻轻地趴在桌子上静静地看着她。

白静趴在那里嘟囔了一句什么,然后睁开了眼睛。她看到我后猛地坐起,随着大眼睛的睁开,泪水象那年的陨石雨。我把她揽进怀里,她什么也不说,不停地哭,一边哭一边用小拳头不停地在我身上敲。那天,我也哭了。

六十六

进入大二后,我像破壳欲出的蝶,总是悸动着莫名的迷茫和痛苦。也许储备了许多年,思想和素质终于发生了质的飞跃而必须的一种苦痛,就象十月怀胎终于知道了分娩地滋味。二胡说,许多年的知识就像积存着一直发酵的粮食,大学生活是酿成酒的催化剂,越过那段煎熬,你将直面人生,于是,水变成了酒,醉了你身边许多人。我到图书馆查了许多资料,才弄明白这是人在成长过程中量变引起质变的一种自我保护。对于这段痛苦,也许,许多年以后会感觉那是种财富,但是,那个时候却有多少人为此走向了迷途。

大一是个兴奋期,由于新奇,忘却了还有许多烦恼,过了那段快乐的时间。不知道别人怎么样,我的生活被二胡说中了。小时候埋藏在心底的梦幻,在那段时间里慢慢的破灭着,幻化着,让人分不清哪个更真实。理想与现实的冲突,让我慢慢失去了越来越多的避风港。那天,在图书馆,抚摸着白静的发丝,任由她用泪水洗涤自己多天来的担心,恐惧,思念和失落。我静静地坐在那里,抱紧她。笑着,泪花四溢。她对我说,暑假里,她一直等着我演出结束去苏州。那天晚上打电话给寝室,三斤说已经走了,问是不是到苏州来了,他说也不清楚。白静以为我要给她一个惊喜,得意地嘲笑我的愚蠢。她每天都盯着日历算日子,猜测着我会坐哪趟车。还说在爸爸妈妈面前说了我许多好话,逼着爸爸妈妈发誓,不管我什么样,见了我一定要喜欢我,还天天缠着妈妈教她学做菜,要让我第一个品尝她烧的菜。我想象着她在梦里笑醒的样子,心中象块被揉搓的抹布。

白静算准了我到苏州的日子。那天,天不亮她便瞒着爸爸妈妈一个人偷偷到火车站等我,说也要给我一个惊喜。从东北来的火车,一辆又一辆地进站了,旅客一遍又一遍地散尽了。白静一遍又一遍地失望着。站台上只剩下她一个人的时候,她孤零零地坐在夜色里哭了……

她说每天听到电话响,她都好高兴,可是,每次都不是找她的。白静忽然感到了失落和恐惧。她一遍一遍打电话给我们寝室,但是,寝室里也没了人。她说她好担心我在路上出了什么事,一个劲地对妈妈哭,说自己老做恶梦,不停地埋怨妈妈,不该让我一个人来苏州。

白静象个被人抢走了玩具的孩子,每天把自己关在小屋里。叠了一个假期的幸运星,折了一屋子的千纸鹤。发誓开学以后再也不理我了。白静问我是不是不喜欢别人了。说完,睁大泪眼仔细观察着我的眼睛,我把她的手拉过来贴在我的心口说,医学上讲,在心跳频率……

白静没等我说完,就抽回手掐着我的胳膊,抽泣着问我为什么不去苏州也不打电话给她,问我知道不知道她一个假期好担心,好伤心。听着白静充满委屈的质问,我早已泪流满面。胳膊上早已经一片青紫,那是爱情吻在我心头的唇印,每个吻都让我的心在战抖。

六十七

日子过地象入秋后的暑气,越来越淡,生活也越来越松散。大二了,算是在学校里混了点资本,就变得玩世不恭。不用再怕检查卫生的到寝室吹毛求疵,也不怕导员找你谈话,不用为学生会里任何一个部长传达的话连夜干活,也不用为一些人接到女孩子电话后的夜半歌声而苦恼,而且看带马赛克的碟片也不再拿棉被把门和窗户包上,甚至连逃课都不再用琢磨一下哪节该逃哪节不该逃,爱逃不逃。

他们说,这都是成熟的表现。我也喜欢成熟,对着镜子照来照去,竟然找不到沧桑的感觉。没有青春豆也就罢了,皮肤不粗糙也没什么,最失败的是嘴巴上那抹绒毛太淡。三斤告诉我加速成熟的秘诀后,我试着用大鸡的刀片刮了几次,希望能够象大鸡一样成熟起来。大鸡很有男人味儿,他用实践证明了大宝的一句广告词:用了大宝啊!嘿还真对得起咱这满脸的痘。他被雄性激素污染严重,不仅痘长得比较茁壮,而且脸上胡子拉碴象秋后烧过的荒草地。但是,三斤的秘诀没有增加我的成熟感,倒是增加了几条疤痕。

于是,我开始沉默,据说沉默是成熟的另一个标志。就像天才都是不修边幅的,为了装天才,我只好不修边幅。成熟了烦恼就多。的确如此,我的烦恼也多了起来,虽然我的成熟是装的。我越发变得脆弱而又敏感,象蝉翼一样薄而透明。憋了很多话,不知道该向谁说。时间久了,我也第一次有了许多心事。二胡迷上了抽烟后,变地比原来更加沉默,常常一天不下床,躺在那里睡觉抽烟弹琴唱他的新歌。……

太阳落山了连影子也离开了我望着来时的路没人知道我哭过……

《一个人在走》。二胡大鸡说他已经成为真正的诗人了,三斤说该应该把望远镜借他一段时间,我知道沉默是无言的惩罚。梁枫象一根扎在我心头的刺,让我时刻疼痛。在白静面前,我变地很乖,象幼儿园里为了得到老师表扬的小朋友。每天早早起床等着白静到教室一起吃早餐,上完课陪她去自习。从图书馆那天以后,我对白静有着无限的依恋,我不能有一天看不到她。如果哪天,没有原因地没有等到她,我会象着了魔法的孩子一样失落,迷茫。四处寻找。我不知道还有什么感觉能超过那种让我无时无刻不在挂念,守候在一起都不相信自己眼睛的程度。那段时间我真正体味到了“恋“字的真正含义:两个人,一颗心,紧紧拥抱在一起。

我象在雪山顶峰守护着一棵含苞的嫩荷,可怜巴巴地跪在冰天雪地里用全身的热量为我的爱情抵御着风霜。不知道为什么,我时常莫名其妙地惊慌。我告诉白静以后每天都要和我在一起,独自上课的时候一定要告诉我。白静听完乐地满脸笑容,象是恶作剧成功的孩子,开心极了。我相信那段时间是她最快乐的时候。但是,我却象蚕一样把自己裹地越来越严。常常在她学习的时候,趴在桌子上痴痴地看着她,快乐的白静比原来更加漂亮。我想象被白静抱在怀里的感觉。我不知道为什么会有这种感觉,而且越来越强烈。其实,暑假过后,我便莫名地感觉自己象艘在风浪里飘摇的小舟,总想伸手抓住什么,却感觉什么也抓不住。我害怕独处,害怕失落。那段时间,我每天必须做完三件事才能睡觉。先把白静送到寝室,看着她上楼;然后慢慢地走回寝室,给母亲打个电话;最后躺在**等二胡回来。二胡白天睡觉导致了晚上很精神。为了不影响我们,他睡觉的时候总是要外出,谁也不知道他去干什么。连大鸡也不知道,当然,大鸡也顾不得问,他和绿豆牙已经到了卿卿你我,公开经营的地步了。

每当闻到那股酸臭的味道。我才能沉沉睡去。二胡回来的越来越晚,我也慢慢地越来越瘦弱。那段时候,记得天空总是飘着蒙蒙细雨,偶尔见到太阳也苍白无力。我的心事越积越多,却不知道都有什么心事。晚上白静上课的时候,我也会从自习室溜去剧社,坐在那里和她们胡侃一会儿,只当治疗心理疾病了。等只有丑丹的时候,还可以向她诉诉心中的苦闷。不过,慢慢我也不怎么去了。因为,我能感觉到丑丹到恋爱年龄了。每次去玩,她都会告诉我,学校旁边又新开了一家什么店,里面的什么味道很不错。然后一起去尝尝鲜。我们那个时候恋爱的临床症状非常单一,就是主动和你一起吃饭溜冰看电影,没别的了。当然,如果到了单独看电影的时候,基本上已经可以把两手的距离取最小值了。我们还停留在吃饭阶段。

当然,每次都是她请我,请我吃饭的主要原因是我总是没有带钱。大家囊中都变地越发羞涩。我也一样,和别人不同的是别人是学会了花钱,我是没有了后盾。

六十八

爱情不能太多,就像美人痣,如果满脸都是,不如没有。这是丑丹告诉我的。因为这句话,我相信外表冷漠的人,思想更深刻。学校西门新开了一家粥铺。丑丹约我一起去,骗我说是大酬宾呢,特好玩。于是,我的意志力被好奇心击毙了。在别人的眼里,丑丹象雾一样神秘无际,不可琢磨。也许这是因为丑丹冷漠的外表吧。认识她之前,我常这么想。丑丹,大连人,容貌和姓氏反差过大,这导致了她对自己的名字非常喜爱,就像美女说自己是丑小鸭一样,带着明显的优越感。

三斤在寝室给我们普及生理知识的时候,说女孩子发育完成比男孩子早。但是,大一的时候,丑丹穿高跟鞋我俩一样高,大二的时候她赤脚比我穿鞋高两公分。东北的女孩子长成她这样的身材,其实也很正常,只是让我们这些男孩子自卑了点。她最大的愿望是做模特,经常披着蚊帐,床单为我们时装表演。

丑丹因为漂亮冷漠,显得异常孤傲。孤傲的人心灵都是脆弱的,为了不受伤害,所以冷艳,有点象进化论里的保护色。爱情是脆弱的,别相信爱情。

这是丑丹对我说的,我不敢辩驳。因为,丑丹说,那天晚上演出,二胡找我的时候,是她告诉二胡去更衣间的。我没有感到惊鄂,也不愿意做君子,也不愿意做流氓,我没必要去解释什么。

我的沉默让她产生了倾诉的欲望。

她告诉我,爱情其实是在纯净圣洁的土壤里发出的理想嫩芽,只有童话世界里才有爱情。现实世界里的爱情不过是介于友情与爱情之间的一种衍生感情,主要用途是为了俩人无聊时互相伤害,受伤后互相疗伤。

她象是猜透了我的真实想法,一边喝酒一边对我说,不用虚伪。活着别欺骗自己就行,欺骗别人的时候,只要不让她知道就等于没有欺骗她。做到这些已经可以了。当时,我不知道为什么一个女孩子能说出这样刺破美好幻想的话。但是,我在事实面前哑口无言。以后我的日子,我知道了丑丹的家庭不幸。早些年,因为家穷,所以她妈妈总是嫌弃她的爸爸,俩人天天吵架。后来改革开放了,她爸爸倒卖了一批走私烟,发了。于是开始经商,有钱了,便因为二奶问题继续吵架。那天,丑丹说了很多很多,也许,把她开始有独立的思想后的所有想法都说完了。她说白静不适合我,因为社会背景不同;梁枫不适合我,因为感情基础不同。我问她谁适合我,她说是她。我没问她原因,我知道她会说什么。我态度非常地好,因为,一会儿还要她付帐呢。她对我的表现也很满意。隔着桌子打了我一拳说,逗你玩呢。傻瓜,我才不要别人的男朋友呢。我想传说中的红颜知己估计就指我俩了。

我们回去的时候,丑丹醉地一塌糊涂。没走几步就不行了。因为她个子比我还高,我没法让她搭着我的肩,所以,我就把她扛在肩头朝学校走,幸好她比较苗条。刚才吃的那点东西,全化作热量消耗掉了。

走到学校西门口的时候,我听到了几声甜美柔软的笑声。我抬起头,寻着笑声望去。一个漂亮的女孩儿正在接一束红玫瑰。如此甜美的声音,如此惹人的容貌。除了梁枫还能有谁。我喊了一声梁枫。他们俩朝这边张望着。我扛着丑丹走了过去。献花的小子是学生会主席。老爸是个部级干部,他本身长得也帅,但是,他却以摧残鲜花为己任。学校很多出色的女孩儿都惨遭虎口。据说他和人打赌三天内和上界的一个校花级女孩儿上床,在花店预定了九千九百九十九朵玫瑰送给那个女孩儿,又不告诉花店老板那个女孩子住哪个房间。那天,花店去了很多工作人员推着玫瑰花车一间一间宿舍问,顿时楼层沸腾,名声大噪。那女孩儿被虚荣心冲击地第二天就失身了。可惜,很快就被甩了。我不能让二胡再受伤害。梁枫冷冷地看着我走过来,说,有什么事情吗?

我说,我们还没有分手呢。梁枫冷笑起来。我转过头对学生会主席说,对不起。梁枫是我女朋友。我把丑丹放下来,对梁枫说,我不想你现在离开我……

梁枫对我说,你是谁啊?你认识我吗?

我做了鬼脸说,梁枫你……

她很干脆地说,对不起,我不认识你。

学生会主席打量着我,装腔作势地重复我刚才的话说,对不起梁枫是我女朋友!他极其轻蔑地笑了笑说,我以为谁这么牛※呢?原来是唐天啊?很长时间没见了。干嘛去了?学人家谈恋爱了?哦好羡慕啊!他朝梁枫笑了笑又说,对了,提醒你一下,别忘了申请特困生补助的时候告诉我一声,我也好帮帮你。然后走到梁枫旁边对我说,这一共十二枝玫瑰,一枝五十元钱。你能买起一半,我就承认梁枫是你女朋友。买不起就老老实实到勤工俭学处挣生活费,别他妈……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梁枫便扬起那束玫瑰狠命地抽在了他的脸上,清脆地呵斥了一声,给我滚。那束玫瑰象脱了线的鸡毛掸子,满天飞舞着鸡毛一样的玫瑰花瓣。

六十九

那天晚上以后,我现实了许多。是啊。我是一个长了满脸美人痣,却买不起一朵玫瑰花的人。一个充满幽默和悲剧的象征。黄导在系力学实验室帮我联系了一份工作。他拍拍我的肩膀说,在试验室可以多学点东西,而且可以挣份生活费。我乖乖地去了。搞科学的人都是孤独的,我进了试验室,生活圈子好像忽然小了许多。学习是一个净化灵魂,锤炼思想的事情。白静之所以纯洁,我想多半来源于她每天都在学习。

有的时候在试验室呆的时间久了,猛一出来看到白花花的阳光,象是逃出地狱的鬼魂,激动地都要化做一缕清风了。看来,生活中有许多需要珍惜的东西都是你平时拥有过多,大量浪费的。好好把握吧,因为你错过的时候便再也没有机会了。偶尔走过几对情侣,我便怅然若失。

我在试验室的工作枯燥乏味,每天为大量的岩样做三轴试验。重复着加压卸荷读数画曲线……

在这安静狭小的空间,让我明白为什么武林高手都要闭关修炼,原来封闭一段时间可以把浮躁和烦恼沉淀下去。每次看着那叠曲线图,我就会佩服那些搞科研的人,这需要多么无聊的人才会坚持下去啊。而且,有的人做一辈子的试验还没弄明白一个定理,那该是多么失落啊。当然,我也为此失落,因为他们给我的钱比较少。这种失落的情绪持续了多久。我都忘记了。好像有两三天,也好像有一周。有一天,我在窗台上发现了一个花岗岩材质的烟灰缸,做工很粗糙。试验室的老师说那是他做的。他的这句话让我在试验室找到了乐趣。试验室的角落堆着几大柜子的石头,竟然真有宝贝混在其中。大块的水晶石,成堆的汉白玉,破碎的玛瑙……

利用那些打磨岩样的机器,我为试验室的老师做了个精美的汉白玉烟斗。他象完成任务的伯乐一样兴奋,告诉我那堆石头你看还能做什么就做吧。看来,我有雕刻的才能。我是不怕锋芒毕露的,我想该做个工艺品,白静生日的时候可以送给她。

七十

呆在试验室里,时间好像加了催化剂,转眼就消失干净了。转眼间,中秋节快到了,那是我的生日。不过从来没有庆祝过,因为那天大家都庆祝仲秋去了。今年的仲秋让我异常担心母亲,一定要多省点钱跟母亲打一个长点的电话。白静告诉我,她已经打电话让爸爸妈妈来学校过节。有其母必有其女,反过来也同样成立。白静打电话时刚提到中秋节的事情,妈妈已经和她不谋而合。当然,女儿的意见爸爸只有同意的份,在女儿面前他永远没有民主。她家里的权力链是环形的,女儿怕妈妈,妈妈怕爸爸,爸爸怕女儿。看来有反对党总是进步的,不象我们家永远是父亲一党专政,现在去世了,母亲和我都象失去了整个天空。白静从小到大,心情都是美好的,烦恼的时候也让人感到和春风一样惬意。

她家是嘴巴教育,所以,白静是在父母宠爱的话语里成长起来的,不象我家,是耳光教育,父亲发怒的时候,嘴巴比较笨,所以从来不和我说理,他一直顽固地认为这种此时无声胜有胜的耳光能把我培养成才。但是那充满希望的耳光没有把我培养成才,性格倒是被培养地非常倔强。

白静得意地告诉我说妈妈听说能见我,高兴地不得了。我逗她说,丑老公终究要见岳母,好紧张哦。她捏着我的鼻子笑嘻嘻地说,知道自卑了吧?!不过不要紧张,妈妈这几年审美观已经下降了不少。不知道是白静影响的妈妈,还是妈妈影响的她,她在家的时候,简直一微型的快乐大本营现场直播。白静说妈妈比她还可爱。

她告诉我。俩人打电话的时候,经常还能一起探讨探讨新出的化妆品,最近流行的服装和色彩,或者一起交流一下影坛小帅哥的最新绯闻……俩人平日是很平等的,白静撒娇的时候,妈妈也不会忘记赌气。

白静说妈妈比她漂亮,自己难看是因为脸上还能找出爸爸的影子。为了证明妈妈是漂亮的,还告诉我暑假里有一次,俩人在苏州干将路的一家饭馆吃饭,吃完饭结帐的时候,服务员竟然说隔壁桌的替她们结了。俩人朝隔壁桌的那群人看了半天,一个都不认识。俩人一起猜测,估计是群色狼。能被色狼盯上,某种意义上是比较高兴的事情。俩人便猜测到底是谁的魅力大点。不过,她们俩猜了半天,谁也没敢去问,而是嘻嘻哈哈飞快地逃掉了。

我问她为什么不去求证一下,白静奴着小嘴说好危险的。听了白静给我讲的这些事情,我明白妈妈急着见我的原因了。没准俩人还会把爸爸和我放在一起比较比较,看看她俩谁的更好呢。

七十一

有时候总感觉,幸福的生活如酒。有酒量的人常常没机会喝,有机会喝的人却又没酒量。我是后者,守着一坛好酒硬生生喝下,不会品出醇香厚味儿,只能让人翻肠倒胃死去活来。中秋节那天,白静的爸爸妈妈真的来了。

爸爸是苏州一家外贸公司的老总,虽是北京人,却被同化地比南方人还温柔。妈妈是一家生物医药公司的销售科科长,虽是上海人,却没有传说中上海女人的精明霸道。俩人有点象黄梅戏里的才子佳人,怎么也看不出他们俩能管理上千的员工。

俩人看着都比实际年龄小很多,妈妈年轻地有点让我目瞪口呆,感觉好像比绿豆牙还年轻。白静长地和妈妈很象,都是甜甜的,不过妈妈多了份慈祥和成熟,白静多了份天真和纯洁。

不知道是迫于白静暑假对他俩的要挟,还是我真的很讨人喜欢。爸爸妈妈对我疼爱有加,见到像是捡到了宝贝一样,喜笑颜开。

她们一下飞机,爸爸妈妈就围着我十分疼爱地拉着我的手,问我在学校生活怎么样学习怎么样。有没有不适应的,有什么需要他们帮忙的……,亲热地象找到了失散多年的儿子。妈妈一直说让孩子受苦了。好像刚下飞机的是我。白静站在一边嘟起小嘴醋意横生。直到妈妈搂着她在她脸颊上亲了一口,然后在她耳边悄悄说了句什么,白静才羞涩地看了我一眼,做了个鬼脸笑了。

我能感觉到他们确确实实把我当做了他们家的一员,那种充满慈爱与祥和的幸福让我鼻子一直发酸。

那年的仲秋对他们来说,是一次真正的团圆,他们很高兴,再加上那天是我的生日。所以晚饭很隆重,比起运动会后黄导请我们的地方简直是天上人间。我第一次到那么高档的酒店,怯生生坐在那里不敢乱动。

席间,在白静告诉我蝶鱼的骨头比肉更好吃的时候,我对这满桌稀奇古怪的食品发怵了。只好装出很斯文的样子坐在那里。只是陪着爸爸喝酒,爸爸酒量很差,他说自己平日的应酬都是不喝酒的,今天一家团圆,破例了。为此,我也只好推却说自己不能喝酒。

妈妈看我斯斯文文很懂礼貌的样子,更喜欢我了,认为我是很有风度的男孩儿。一边怜爱地说我太瘦了,要补充营养,一边不停地向我碟子里夹菜。跟白静说,你怎么只顾着自己吃啊,让天天吃啊。

白静嘟起小嘴,向我面前的碟子里放了好多东西,然后对妈妈说,你不知道的,他平时吃饭是这样的,说着挥舞着两只小手比划着,像是电影里山贼们吃烧鸡的样子。惹地爸爸不停地乐,妈妈一边叱责她,一边对我说,静静比较象小孩子,不懂事,以后你要多照顾点她,不要和她一般见识。

我笑笑说,阿姨,静静很可爱的。白静冲我做了个鬼脸,说我妈妈很偏心的,人家已经很自卑了,还说人家,重男轻女。妈妈说白静暑假里都跟她讲了,说我很优秀……话还没说完,白静象个抢玩具的孩子一样马上反驳妈妈说,他没我优秀,他英语很差的。爸爸虽然仅仅喝了一瓶啤酒,却明显不胜酒力了,疼爱地对女儿说英语差没关系,到时候老爸能保证天天和你一起出国。白静立即得意地拉着长音说谢谢老爸,然后很幸福地朝我挤眉弄眼。妈妈让我俩在一起好好学习,现在不要想这些事情。到时候他们会安排的。他们计划让我俩去英国,因为英国属于一年制。而且花费也不贵,一万英镑就可以了。一万英镑?!我的眼前一片水泽。

那天,我第一次体味到了躲进避风港的感觉,象小时候躺在母亲的怀里睡熟一样。我说不清楚这种感觉来源于哪里,但是,我深深地被感染着,眷恋着。我想尽量多地呼吸着攫取着这份感觉,因为我知道这对我是多么地奢侈。当他们为我唱起生日快乐歌的时候,我差不多忘记了自己是活在现实还是梦里。白静把蛋糕涂在爸爸和我的脸上时,我也笑着拿起一块蛋糕,站起来准备把蛋糕往他们脸上涂的时候,愣了愣,把蛋糕糊在了自己的脸上,在他们三个快乐的笑声中,我的泪水溢出了奶油。

我去洗手间洗脸的时候,呆呆地看着那张稚气未脱沾满奶油的脸。我很幸福,真的很幸福。母亲却在灾难深重的家里孤独地守着父亲的亡灵,她想我了吗?

左肩扛着天堂,右肩扛着地狱,中间挤出一颗装满痛苦和幸福的头颅。谁又能了解我内心真实的感受呢?

人生最大的痛苦莫过于守着你渴望拥有的,却知道那不属于自己。泪水成了我倾诉的唯一语言。中秋节,我的生日。那天,我哭了。我真的哭了,在那万家团圆一片祥和的日子里,坐在洗手间,哭地象块湿透的破抹布。

七十二

从饭店回去的时候,已经很晚了。因为过节,各种茶话会老乡会文艺晚会……名正言顺地一起出动,象群趁火打劫的贼。为此,学校象锅烧开的水,迟迟不能安静。因为思绪比较乱,我走到学校门口的时候,转而去了文化广场。月亮象一盏挂在天空的特号日光灯,清冷干净的光辉洒满大地,文化广场的路灯被映衬地可怜巴巴,光芒都变成了浑浊的锈红色。我坐在广场的长椅上,看着人来人往,体味着繁华深处的孤独。

我一直认为春天的花是最好的,秋天的月是最圆的。花好月圆的典故不知是从哪里来的,很矛盾的事物,特别是东北,月圆的时候花绝对不好,**也不好,连霜花开地都很自卑。看来花好月圆仅仅是一种理想,最少在我身上。

东北的夜晚很冷,无论什么时候,坐了一会儿我便浑身哆嗦着往回走。走到寝楼门口的时候,看到丑丹一手掂着一个袋子站在那里哆嗦地象秋风中的落叶。我走过去说,你怎么在这里啊?

她看到我,呲着牙嗔到,你要把我冻死了!

我一直怀疑丑丹的面部肌肉神经坏死,因为她的面部表情中,冷漠永远都占据着主要地位。很少有引起脸蛋大面积运动的表情,即使笑也仅仅是嘴角微微上挑。别人需要用神情肢体语言同时进行才能表达的内容,都被她集中在了眼神里。不懂得观察眼睛的人,永远不知道丑丹在想什么。

今天看着她呲牙咧嘴倒是别有一番情趣。中秋节,她来送东西给我。

莫非虽然孤独,却坚信孤独是可耻的。便向学校申请了一些经费让大学生艺术团举办了个仲秋茶话会,那个学校最热闹的茶话会。因为参加的人都是能歌善舞的。很团圆的节日,我这个剧社社长却没有到场。让他们很生气,她们扬言要给我好看。这个给我好看的任务落在了丑丹身上。

一袋各种糖果,一袋月饼。她说月饼是替梁枫给我的。梁枫本来两天前回哈尔滨老家了,赶着仲秋的夜晚到学校,茶话会上没见到我,就把专门从家带给我的月饼一起作为给我好看的证据。从那以后,我一直比较喜欢女孩子那句充满威胁的话,盼望着更多的美女给我好看。幸好过节,传达室的大爷一高兴喝多了,坐在窗口眯着眼睛打着鼾声有节奏地向进出的学生点头。我领着丑丹往寝室走。那天,男生寝楼里女生不少。到门口的时候,我便预感到了节日的气氛,因为屋里没开灯。没开灯的原因只能说明两条:一,都喝醉了;二,在外面聚会还没回来。我冲丑丹笑笑,暗自庆幸。幸好他们不在,要不,看到丑丹这么漂亮的姑娘,不知道会制造出什么新理论折磨我呢。在他们面前必须做到害狼之心不可有,防狼之心不可无。

刚推开门,屋里便响起了一连串“啪啪啪……”的爆炸声,丑丹吓了尖叫一声逃后几步。我想她一定是想起军训理论课上讲的恐怖分子一般都是在节庆日闹事了。看来漂亮女孩子的防护意识都是比较强的。

我还没放应过来。灯亮了,一屋的人手里都拿着烂气球向我唱生日快乐。人真多,绿豆牙,耗子也在场,我还没看清楚都谁呢。二胡已经把一盒蛋糕整个盖在了我的脸上。

欢笑声与掌声,夹杂着二胡弹的缺少音符的《祝你生日快乐》音乐。把我的情感撞击地格外脆弱。除了流泪,我还能干什么呢?不过,我的眼睛已经被蛋糕糊满了,酸涩无比。那天,我感动地眼睛里流了许多奶油。

闹完后,我参加了他们的残宴。那天,我们都喝多了。说了许多肝胆相照的话,都说了些什么,第二天谁也没记住。我只记得,我让二胡把丑丹送回去。

七十三

第二天很晚才醒来,晚地都分不清楚窗外的太阳是刚升起还是要落山。不知道从什么时候,我新添了一个毛病,醒来后,总是要闭着眼睛,迷糊很久还不能分清自己到底在什么地方。睁开眼睛,如果看到的是床板知道是在寝室,如果是蓝天便是在家。我睁开眼睛看了看,又重新闭上眼睛,感觉自己好像是躺在一条船上,颠簸地厉害。第一次喝多,嘴里又苦又臭,脑壳里的大脑象是被酒稀释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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