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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件事带给我莫大的成就感,对我来说,这也是默默无闻的人生中第一次将自己跟人命关天的大事扯上关系,原来我的存在这么有价值。

走在繁华的西门町,我感觉一切都变了,脚步坚实目光炯炯,每条血管里流淌的都是蠢蠢欲动,体内充满了前所未有的力量和**。我也可以参与关乎生死的事,在此之前,我一直以为这种事只有冥冥中的神和人间的大号人物才能涉及。

从那之后,我更加频繁地出没在大桥上和各大高楼的天台楼顶,就连上网,也更热衷搜索关于自杀的关键字。

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这句话说得太对了,在那之前,我从没发现身边有这么多想要自杀的人,我一下子忙了起来。当然,我没告诉他们那个在大桥上吊死的家伙是我的第一单杰作,我只是说,如果有人需要帮忙,可以随时找我。

日本人的自杀指数世界第一,这个民族对自杀有种偏执的迷恋,不成功的武士要切腹自杀,以此证明自己是个男人。日本人可不信天主教,他们不认为自杀死的人不能进天堂,甚至还有《完全自杀手册》这样的书可以在正规渠道购买。我把这变成了一单生意,不仅仅是助人为乐,我也可以赚到钱,而且比打工赚得更多。价码从最初的一顿饭或者几千块,逐渐升高,到后来,我的日程满到需要预约才能安排。

死,是一件可以充分发挥想象力的事。以前我从没想过自杀也可以玩出那么多花样,醉死,淹死,憋死,胀死,睡死……哈哈,日本是自杀者的天堂,你可能不知道,富士山脚下,有一片叫做青木源的大森林,每年都有好几百人走到森林里,要么饿死自己,要么吊死自己。对于意志不够坚定的人来说,去那里是不错的选择,就算最后不想死了,也可能因为找不到出路,在森林里困死。不过对我来说,这些死法统统没创意。我的任务,就是帮助自杀者以完美而隆重的方式告别人生,让他们充满遗憾的生命最后不留遗憾。

我为无儿无女的孤寡老人充当一日孝子贤孙,让他们得到安慰后心满意足地微笑死;我为单亲母亲当一天的好老公,好父亲,陪她一起把孩子送到寄养的人家后,让心灰意冷的母亲带着对人间的希望坦然死;我还陪消沉的上班族在居酒屋聊通宵,听他们把那些没人愿意听的牢骚倒个彻底。这么做还是很值得的,所有人都把自己自己认为最贵重的东西留给了我,除了一些首饰和几块名表外,还有大量漫画书和正版游戏。

我觉得我可能天生不是好人。因为干了这么多好事,除了收钱的时候我觉得很开心外,更多时候我都有种莫名的失落感。不,说是失落感不确切,那是种很微妙的感觉,就像吃到了不合胃口的大餐,虽然饱了,但嘴里的回味还欠着点。

有时候,我会梦到这些死鬼朋友们,我们会在梦里聊聊天。这种感觉挺好,我就像真的有朋友,我们可以敞开心扉无所不谈,完全不会影响私生活。也不会耽误太多时间。

在赚到足够花上两三年的钱后,我不再满足以往的方式,对这份工作开始了新的探索。我把目光放宽,范围放广,被我关注的对象从想要死的人,增加到该死的人。

谁该死,谁又不该死,以前我一直以为是上帝才能裁决的问题。人有人要做的事,神有神要做的事,神可以干涉人的,人却不能干涉神。

可是随着我的死鬼朋友越来越多,我发现,神好像有点玩忽职守。这个世界上,好人未必有好报,坏人也未必有现世报。

比如有位善良的老人,穷其一生,所有精力和心血都花费在养子身上,可那个不孝的家伙把老人的钱全都骗光,连养老金都一分不留。老人露宿街头好几年,靠捡破烂维生,可即便这样,他也等到那个不孝子吸毒过量致死后,才舍得自杀。那单生意我没收什么钱,但我印象最深。再比如那个漂亮的单亲妈妈,在居酒屋辛苦地工作,好不容易买了套小房子,却被男朋友拿去抵押套现,然后就人间蒸发再也不露面了。还有,那些可怜的上班族,努力地工作却永远没机会升职。

如果真有上帝的话,他一定在打瞌睡或者开小差。所以我想,如果能帮上点忙的话,我会不会变成神的助手。就算我最终不会跟神扯上关系,这件事本身,应该也很有乐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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