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合同宝号作证明

天人师本尊,灵渊是第一次见;可天人师的声音,他之前早已经听过。一听见这苍老的声音在耳边响起,灵渊便马上回忆起往事,暗道看天人师这状态,原不是个借尸还魂的鬼魂,而是实实在在的血肉之躯,比一般人都还要真实许多;就不知道面前这人,究竟是天人师自己,还是他某个徒弟,便是他有现身在弟子身上的本事,实在是叫人捉摸不透。

那肥硕的身躯一时缓缓转动,一张满脸肥肉,浑圆如一的面庞出现在了灵渊的面前。仔细看来,就见这天人师虽是要比常人肥硕许多,眉眼相貌倒是生得还好,只叫他虽是满脸肥肉,看上去也尽是和蔼和慈祥,并没有丝毫狰狞模样,更不像一般肥硕之人那样满脸油光,直叫人响起庙宇中的大肚弥勒,并不会因其身形而心生厌烦。

而且满脸的肥肉,还给天人师带来了某些相貌上的优势,便听他嗓音苍老非常,脸上却是一道皱纹都没有,便是所有岁月留下的沟壑,都被肥肉一应填平撑满,加上他高深内功的加持,竟叫人看不出他究竟有多大岁数,说二十到八十都有可能,着实很难把握。

见灵渊站在那里不说话,天人师便也笑笑朝旁边招了招手;他这一笑便更是慈祥非常,灵渊却是被两把自行滑动过来的红木圈椅吓了一跳。便只见天人师一时缓缓落座,也不知道用什么法子将身上的肉都放在了椅子里,才听他又是开口,轻声道:“也不是第一次见面了,就不必这般拘束客气。即便你应邀与虚皇为伍,老衲也不会因此而对你为难。坐吧。”

道了声“不敢”,灵渊这才在天人师的坚持下小心落座,眼看着这位外道领袖不像想象中那般凶神恶煞,又听他话语中自有一股子令人安心的感觉,灵渊这一落座便也轻声开口,道:“不知大师召我前来,有何指教?”

天人师挪动着身子,找了个尽量舒适的姿势,这才温和开口,轻声道:“不敢言‘召’,便为中原苍生百姓,请施主前来一叙;便是有三位中原英雄,此刻正陷于龙游浅滩之困。”

先前阿难陀就已经说过,天人师手上捏着姜映明等人的线索;只想他与虚皇斗了大半辈子,灵渊便以为他要以此为要挟。却不料这会儿天人师却是开门见山,不讲废话,直接挑明此事,便叫灵渊心中生疑,也是警惕,身子稍稍前倾,道:“请大师指点。”

天人师点点头,脸上脖子上的肉都一时跟着颤动,道:“有姜施主、张施主和轩辕施主三位,不听老衲善言,不受良言相劝,闯入修罗场中,受得高人钳制。这三位先是中原武林领袖,后是中原朝廷使节,若在此间罹难,便要生出祸事。老衲学佛日久,参禅多年,不敢与中原大德相比,也秉持个慈悲为怀的心念,不忍见此,故而告知,只与灵渊施主言明,指点施主搭救。”

心道“果然”,灵渊这才知道姜映明等人是被人拿住了;若是天人师所谓的“修罗场”是那山中的冶铁场,拿住他们的便该是虚皇或者萧太后,就不奇怪这三位高手一同失踪,只是此事的真实性还也有待怀疑。

今时今日的灵渊,已经不是别人说什么就信什么的楞头小子,心想天人师虽与虚皇不很对路,可跟姜映明他们也有过节,原没有必要好心通风报信,只作壁上观便能收得渔翁之利。更何况无论是虚皇也好,萧太后也罢,拿住姜映明等人自然是十分隐秘,才叫自己都不曾发现任何端倪,天人师又是从哪得来的线索,却不见那修罗场中,有和尚在打铁。

佛门有“六通”之说,天人师便似乎修成了“他心通”的手段,只看着灵渊没有什么表示,他便知道这小子心中作何感想,也不以为意,只好言道:“中原有句老话,叫作‘耳听为虚,眼见为实’。施主可以不信老衲,老衲自会向施主证明。先前老衲在中原皇宫,的确与几位施主有些误会和过节;然而这并不是老衲见死不救的理由,老衲自要守着心中的慈悲之念。”

与姜映明一样,灵渊也不相信世上有十全十美的慈悲之人,不过天人师言之凿凿,又有证据,他便也暂时搁置疑惑,正要开口,却又听他补了一句,道:“更何况中原皇帝陛下,已然因老衲之故驾崩,平白叫老衲担了罪孽,自不能对几位施主再生怨恨。”

这话直说得灵渊浑身一震,吓得他当即站直身子,带倒了身后的椅子,周身的内力一时运转澎湃,只想起那些听完阿难陀说法就暴毙的善信,生怕天人师也用这等法门对付自己,便一时绷紧了身子。

天人师见状也不动怒,就伸出一只肉嘟嘟的大手朝灵渊轻压,自叫他在这一瞬间气血凝滞,再不能运转内劲分毫,只不由自主地膝盖一弯,坐在不知什么时候自行扶正的圈椅之上。浑身的毛孔都在往外分泌汗浆,灵渊这会儿是真见识了天人师的神仙手段,只觉得两股颤颤而心中空无一片,一时不能做出什么反应来。

要说超乎常人的武功,虚皇的手段便已经叫灵渊惊骇,只看他随随便便就能左右别人的脑子,举手抬足都能蛊惑别人的心念,便不是一般练武之人所能做到,搁在别人的眼中就是神仙法术。然而虚皇的手段,大多是借助于奇门遁甲之术,又是灵渊对脑海稍稍有些认识,多少能够理解,也是多年来见怪不怪,知道思想无远弗届,想象中发生什么都不足为奇。

然而天人师的功夫,都是真实不虚地显露在物质的世界之中,全然不依靠外物布置,便都是招式和内力的运用和表现。他能抬手压住灵渊的气血,便胜过龙虎真人的授篆拳法;分毫不差地隔空扶起椅子,就是对力量的精确把握,还在隔空摄物之上。奇门遁甲夺天地造化,血肉之躯能做到这般便是艰难,至少在灵渊的见识里,并没有人能像天人师这般。

天人师稳住了灵渊,也知道他为什么惊骇,便也缓缓开口,解释道:“年初两国开战,老衲为化解杀劫而进宫为中原皇帝说法,原没有害人之意,只愿用佛法感化皇帝,请他偃旗息鼓,不起争端。不料姜施主和张施主对老衲成见甚深,视老衲为洪水猛兽,不等老衲说完无上妙法,便将老衲驱逐。佛法与杀意原本冲突,皇帝也不能同时保有两个矛盾的念头,便是这两方道理日夜纠缠之下,自会损耗龙体气血,叫皇帝活不久长。”

说着话,天人师脸上露出遗憾和悲悯的神情,继续道:“这话老衲曾经言明,只可惜皇帝笃信朱阳道长,只当老衲是外道邪说,不以为意,一意孤行,才叫老衲背上杀孽。好在老衲虽不曾成功劝说中原皇帝,阿难陀倒劝得萧太后回心转意,这才免除了一场兵祸,也算是不虚此行。”

什么“佛法与杀意冲突”的说法,灵渊是一个字都不愿意相信,便是他先前已经见识过听阿难陀说法之人的下场,自知道皇帝也是着了天人师的道才早早驾崩。只叹朱阳道人道德高深,却不了解外道手段的厉害,大意之下妄送了皇帝的性命,也是姜映明等人迷信朱阳道人的恶果,勉强算得上是因果循环。

不过这会儿,还不是揭穿天人师伪善面目的时候;灵渊稳了稳心神,这才小心翼翼开口,道:“是方才我听闻皇帝驾崩,与大师有所关联,一时失态,还请大师谅解。大师说我中原三位使节,如今都被人制住,却不知他们此刻是否安好,身在何处,我又该如何救得他们出来?”

点点头,天人师便道:“姜施主等人在修罗场被制住,这会儿只在城外密林之中,便是有精通阵法的高人,将三位施主困住,凭借他三人之力,原不能轻易挣脱。不过那阵法对内不对外,闯出去难,闯进去却是容易,老衲只需告诉施主位置,施主自然有办法救三位出来。”

听这话就叫灵渊心生警惕,暗想别是天人师在那里布下了什么阵势,以姜映明等人为诱饵引自己进去,到时候人没有救出来,自己却陷了进去,受那“上屋抽梯”之计,才是自投罗网,自寻麻烦,只怕后续还有更多算计。

思忖着,灵渊也是抬头看向天人师和善的脸庞,轻声道:“大师不与我同行么?以大师的手段,若只是这样一个阵法,救姜叔他们原本不难,何必用我?”

天人师听出灵渊的怀疑,也不放在心上,只是和善笑笑,道:“你果然与他不同,更少了些冲动,多了许些心思。此三人乃是被无生老母擒下,老衲不敢逆老母锋芒;便是施主与老母有缘,此事只有你做,才不会招来别的祸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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