蛛丝马迹

县大队一车三人来得足足迟了十几分钟。案发地是个山坳,唯一的一条路还是当地煤层气钻井留下的旧路,很多地方已经损毁得不像样子了,车驶到山坳底就停下了,自底向上到现场,已经打上了数处证物标志。

到现场时乔蓉脸色煞白才缓过神来。这段路不是在岩壁边上就是悬崖边上,一般人走一趟得掉几分魂才过得来,于海大队长忍着暗笑和诧异,对那位开车的辅警不由得多看了两眼,他正蹲在路边瞅,应该是看作案车辆的辙印。

“席队,情况基本就这样,能提取的证物不多,这人迹罕至的地方,找目击者更是不可能了。”于海对着刚刚坐下喘气又起身的席双虎道。席双虎喃喃道:“这孙子真野……哦,于大队,依你们看,怎么定性?”

“应该是被偷猎的误伤,卢教授是致力于野生动物保护的,看到偷猎的第一反应肯定是喝止……您看那个半地坡上的角度,卢教授一行在山那一面观测,听到声音时卢教授探身,从山坳这一面,应该是凶手看到了草甸里的猎物,卢教授一喝止,手一哆嗦,子弹打在了他身上。”于海指着案发地道。

乔蓉回过神来了,质疑道:“考虑过蓄意伤害的可能吗?”

“不太可能啊,这地方连手机信号都没有,怎么找到卢教授的?这种地方要是尾随的话早被发现了,而且蓄意伤害不至于用打鸟的铅弹啊。威力稍大点的枪支,那不当场就毙命了?还有动机呢?虽然卢教授是个反偷猎的,可他毕竟只是个学者,起不了多大作用,这些偷猎的大多没什么文化,认不认识他还得两说。”于海道。

这恰是省总队要派遣援助的主要原因了,席双虎和乔蓉相视一眼,没敢妄下定论,他们抬头看看山坡上忙碌已经接近尾声的勘查人员,席双虎道:“上去看看。”

相偕而上,中途那俩也没闲着,邢猛志蹲在路边不知道看什么,任明星跟着在听,几人凑上去时,就听邢猛志絮叨说着:“……轴距二点二五左右,走这种山路,得骨灰级玩家,只有一种车啊。”

“吉姆尼。”席双虎道,这个从资料已经判断出来了,不过他接下来提醒着:“出入沁山县的吉姆尼昨天可查数据为七十七辆,登记所在地横跨三个省,这是个特殊的地方,野钓、野营、偷猎、户外都喜欢这种车型,所以在这个县,也最常见到。”

于海补充了句:“我们已经在比对了,现在还没有结果。”

几人沿路而上,没有更多理会邢猛志、任明星两人,邢猛志在沉思中还没反应过来,根本没有注意到几人的态度。任明星却是不忿地一屁股坐在地上唠叨着:“猛哥,刑侦上的很转啊,人家根本没把你当根葱啊。”

“老子是光荣的辅警,不是葱,滚!”邢猛志骂道。任明星气咻咻要起身,却又被一把拽住了。

“嫌疑人画像呢?”

“目击者都说不出嫌疑人长啥样,我画啥呢?”任明星愤然道。

“画车,地形……啧,笨死你啊,把当时在场人员、车辆画一下,像画漫画一样……哎,对了,叶楠说的那车不是方的什么意思?”邢猛志狐疑道。

任明星挣开他的手不耐烦地道:“哎呀,那还不简单,那小越野是改装之王,什么不能改?上面改行李架、改小帐篷、改拉力绞索的什么都有,还有改张炮床方便野外啪啪的呢,要不怎么是越野之王呢?奔驰有大G,它号称小G,论动力差了点,可要论通过性,巡洋舰、途乐、大G都不是它的对手……凶手开这车啊,是绝配。”

任明星边说边画着,瞬间第一张草图画就,邢猛志的眼睛圆了一圈,这货没白进修,出手比原来快了一倍不止。此时视线所及的景致几乎像复印到纸上一样,唯一不同的是,路上多了一辆小车,在车顶,任明星涂了涂,车身变成了一个不规则的形状。

“再画一个……位置就在咱们站的这儿,头顶就是草甸……当时凶手车开到这里,一定听到了脚步声……或者看到了草甸里有什么猎物。”邢猛志抬头,那儿是一丛密集的荆棘丛,这个发现让他和任明星同时凛然了。任明星放低声音说道:“猛哥,看样子不是误伤,是蓄意伤害啊……说不定是谋杀。”

“先别下定论,惹人笑话。还原一下当时的场景,凶手在车上伸出枪管,距离不到二十米,击中目标,直接倒车,迅速在谷底掉头。这需要几十秒到一分钟左右,他只要把四驱开着,油门踩大点,这地方扬起来的灰就自然是屏障了。距离超过四十米,站在受害人的位置,即便凶手伸出脸来,也不可能看清楚。秦磊的车停在拐过去还有二百多米的钻探井场路边,要追不一定来得及,就算能追上,卢教授和茹叶楠在这里就危险了。他的选择是正确的,肯定要先救人……那么,凶手会朝哪儿跑呢?”

邢猛志喃喃回忆着,车上席双虎循环放的询问的录音,现在都成了他心头萦绕的线索,但怎么也解决不开他心中的疑问。

他为难地起身,爬上案发的荆棘丛,仔细瞄了半天,又和任明星沿路踱向大队伍所在地。路上任明星一手拿着画板,一手在唰唰画着实景,站在受害人的角度又画了数张,他停笔时,邢猛志趴在卢教授倒下的位置自上往下看,眼睛已经贴近荆棘丛了。

“卢教授要是那叶楠美女的爹就好了啊。”任明星蹲下身笑着道。

邢猛志头也未抬地道:“你撅腚就没好屁啊?你认为我的动机是找到真凶,然后美女以身相许?”

“哟,你说的和我撅腚放的怎么一样啊?”任明星道,警惕地一退后,生怕挨揍。邢猛志却没反应,掏出手机,对着草甸咔嚓咔嚓照了十几张照片,又在四周找着其他草丛拍着照片,最后眼光落在了一堆已灭的火堆上。不锈钢锅打翻在火上,应该是当时浇灭了火苗,他走近了,似乎发现了那堆不起眼的火有特殊的地方。他看了好久,甚至不时扒拉火堆里的木炭和未烧尽的柴火,仔仔细细地翻查了一遍又一遍。

“这是受害人留下的痕迹,不是嫌疑人留下的。”乔蓉不知道什么时候到他身后了,挖苦似的说了句。

邢猛志回头问道:“乔警官,你是不是对辅警有偏见?”

“我对辅警绝对没偏见,但对你们俩这样的辅警有偏见,有你们这样在现场乱刨乱爬乱找的吗?”乔蓉道。

“我们在找真相,而且我建议马上组织力量对凶手进行追踪,正常的方式恐怕抓不到这种人。”邢猛志舒着气道,明白支队长让他来的用意了,知道他肯定拒绝不了这种**。

支队长明白,别人可未必明白,许是两人开车让人有了成见。乔蓉谑笑着,龇着一圈好看的贝齿,看看邢猛志严肃的样子,再看看任明星愣怔的傻样,笑得更欢了。任明星不服气地道:“嘿,啥意思?笑话我们直接说出来,别用奸诈笑容掩盖你不敢说的潜台词。”

“你以为你是追踪大师啊?在这种山地里去追踪凶手?知道过去几个小时了吗?上午七点四十分发案,到现在超过八个小时了,这儿距离最近的公路不到一小时车程,只要走到公路上,剩下的七个小时,以现在的交通条件,足够让他到全国任何一个地方了。”乔蓉道。

一下把任明星听蒙了,他挠着后脑勺无可辩驳,乔蓉却是不客气地拽走了他手里的画,一翻一看“哎哟”一声说:“画得不错,就是没什么用啊,能看见车看不见人。我说任明星,你当警察要是有你开车的一半水平,这案子应该就没问题了。”

至于邢猛志嘛,那货黑脸膛阴阴的,乔蓉倒未敢启齿,画递回去时,席双虎奔上来了,看着对峙的三人好奇地问道:“怎么了?”

“没怎么,有人异想天开,要组织力量追踪凶手,呵呵。”乔蓉笑道。

“你是不知道我猛哥是谁,知道他办的什么案子吗?”任明星呛着,被邢猛志一把拉住了,任明星愤道:“不告诉你,说了能把你女的吓成男的。”

“好啊,吓吓我试试。”乔蓉反呛道。

“你实在经不住吓,你看还没开始你就快成男的了。”任明星道,话音一落乔蓉要动手,任明星先一步躲席双虎背后了。

“嘿嘿……都省省,这才出来不到一天,怎么这样了……哎,那个……别介意啊,乔蓉是枪械专管,除了大的行动,一般不出外勤,比较宅。”席双虎圆着场。邢猛志无所谓道:“一小姑娘我介意什么?”

“那我要是介意呢?你俩没事不能好好待着,在现场乱刨什么呢?这么多技侦和现场勘查在呢,线索可能是很小的细节,一错过很可能让我们走弯路懂吗?”乔蓉愤愤道。

“已经走弯路了好不好?这他妈哪是什么误伤,根本就是蓄意谋杀。”任明星喷出来了。

席双虎的耳朵一颤,眼神一凛,瞪向任明星了,那眼光很犀利,刺得任明星不敢胡说了,这是所有经验丰富的老刑警都有的那种眼光,犀利到不敢让人直视。不过这眼光似乎对邢猛志不起作用,邢猛志也邪邪地盯着他,两人相视良久,像都揣摩到了对方一点心思。可邢猛志的耐心更久一点,席双虎憋不住先开口了,脱口问道:“你看出什么来了?”

“谋杀。”邢猛志道。

乔蓉嗤声一笑,反问道:“知道用的什么枪吗?还谋杀?”

“气动,用的是铅弹,未加装消音器,那是因为消音装置会影响射程和精度。这是目前市面上威力够大,而且能逃避警方打击的最佳武器。”邢猛志道。

“嘶……”自己专业领域的东西被邢猛志戳破,惊得乔蓉倒吸凉气,不解地看着他,又看看席双虎。席双虎追问道:“判断谋杀的理由呢?”

“你应该也是这么想的,只不过你在找更多支持你的证据。”邢猛志道。

“那是猜测喽?”席双虎问。

“很容易猜,跨辖区办案,又是插手县大队的案子,没有特殊的理由不至于千里迢迢跑来,卢教授的身份是个原因,可还不至于让省总队直接插手。”邢猛志道。

“明白人,我喜欢和明白人搭档,来……借一步说话。”席双虎领着几人走远了一些,临近尚未开采的煤层气场地,思忖片刻道:“首先我为乔蓉的态度向你们二位道歉。”

任明星一乐,笑歪嘴了。

“凭什么啊?你警衔还没我高呢,就替我做主了?”乔蓉不乐意了。一般警中技术人员出来警衔都高得吓人,估计乔蓉就是这类人。

“凭宋支队长亲自请他,凭他能猜到谋杀。不知道你们禁毒是什么规矩,我们刑侦的规矩是,哪怕咱们之间有仇也不能办案的时候互相拆台,案子完了,想打一场闹一场怎么着都成……乔蓉,在队里你是队花,大家都让着你,办案可是要和嫌疑人打交道,没人会让着你。”席双虎道,示意乔蓉说话。

这位席队要比同龄人老成得多,乔蓉撅撅嘴,有点不情愿地向两人敬了个礼:“对不起。”

“别别别……”任明星不好意思了。邢猛志笑了,没想到碰上个性情中人,他出声道:“我当辅警前,经常在晋阳周边山上打兔子野鸡,开车就这么野,我们就不道歉了啊,要是磨叽上几个小时,什么都耽误了。”

乔蓉郁闷地看了席双虎一眼,不说话了。

席双虎却是掏出手机递给邢猛志道:“我的理由在案情上,二月四日,也就是一个多月前,卢教授在网上发布云城市的非法野生动物交易黑市的若干图片,并同时向云城公安、工商实名检举。之后这个交易黑市被查封,相关人员被治安、刑事处罚的有三十多人,查到了各类野生保护动物有二十九种两百多只……今天在这里他遭遇枪击,要说是误伤,实在牵强啊。”

“还有呢?”邢猛志翻着警务通手机上的信息,随口问。

“没有了。”席双虎道。

“没有她来的意义就不大啊。”邢猛志笑道,“我说我们这段时间特训教官一直逼我们学习识别各类民间武器,和这个也有关吧?”

席双虎笑了笑,看看乔蓉,像是征询她服不服气,他解释道:“我严重怀疑你不是辅警,能凭日常作训嗅到舆情的,可都是资深老警察。没错,确实和这个有关。乔蓉,纠正一下刚才他点的武器。”

“准确地讲,它叫汽狙,改装以后有九条膛线,一百米的距离射击误差是半分,一分钱算一分,一平方厘米,它的误差是半分,几乎可以媲美制式武器的精度。去年底查缴第一支后,各地公安又陆续缴获了数支,大部分被用于偷猎,形象点讲它的威力吧,一枪轻松撂倒一只山羊,即便是两百多斤的野猪,只要打在要害,也会致命。”乔蓉道。

邢猛志和任明星耸然动容,不过乔蓉却听到了任明星怪诞的结论:“哎妈呀,哪儿有卖的,我也搞一支去,弄把破弹弓都累死了。”

“滚——”邢猛志骂了声。

席双虎笑笑道:“这就是三个巧合了,反偷猎者被偷猎的误伤,还恰恰用的是威力奇大的汽狙,又恰恰伤在了要害……太多的巧合,只有一个结果。”

“嫌疑。”邢猛志道。

席双虎好奇地看着他问:“你的发现呢?不瞒你说,做得太干净了,连车都没下,警犬都用不上。”

邢猛志笑笑,手指向后指指任明星:“问他。”

“他?!”乔蓉犯疑了。

“你这眼神是看不起我?我们胖子说话和体重一样,都是重量级的。猛哥你的手机给我……你们看。”任明星拿着邢猛志拍的照片,放在两人眼前,一张一张翻,都是草丛,近距离拍摄,看了半天两人还是一头雾水。乔蓉按捺不住问道:“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在卢教授站立的那片草丛边上,是几株酸枣刺,很密,不管是野鸡还是兔子,都不会朝很密的地方钻,它也钻不进去。你看这几个草甸,不太密,但也不太稀的地方,才是小动物喜欢的灌木丛。只要有这些小动物出没,就能看到枝丫擦痕,或者毛发,或者脚印、粪便。这几个草丛就有,看这个小圆蛋蛋就是兔子粪……而卢教授站立的身前呢,那儿什么都没有。”任明星解释道。

乔蓉眼睛一直,很惊讶,不过却分辨不了真伪。

邢猛志笑着又补充道:“加一点,在阴天,早上兔子、野鸡都不会出窝,那一枪的角度不对,哪怕有惊飞的鸟儿,也会是和卢教授站立的地方相反,而不会是飞起在他身前,这一点书上不会教,你们寻访一下老猎人,是常识。还恰巧是脸部的这个位置让人以为是误伤。”

“看来,这就是真相了,支队长找对人了。”席双虎两眼热切,兴奋了。

乔蓉挑衅道:“二十多米的距离,仰射,还开着车,准确地击中眼睛。眼睛也就一分钱大小?这不是误伤也太准了吧?”

邢猛志没有回答,四下看看,一指远处灌木丛外的野桃树道:“那棵树有多远?”

“目测接近二十米。”乔蓉道。

“看树顶那个野桃。”邢猛志道。树顶一个经冬的野桃分币大小,萎缩成一个小黑点,众人眼光落向那地方时,嗖的一声轻响,那个桃子应声啪地飞得不知去向了。等回头时,邢猛志手里弹弓已经挟上第二颗钢珠,嗖嗖连出两发,打掉了树上留下的萎桃子。在众人瞠目结舌中,他慢吞吞收回了弹弓道:“汽狙比弹弓的精度好得多,我相信这个对凶手不是什么难事……席队,你还准备在这儿耗时间?”

“什么意思?”席双虎问。

“如果是谋杀,那肯定是精心策划过的,你总不至于认为,靠常规看监控能找到人吧?能够选择这么一个人迹罕至的地方,还不就为了躲开监控摄像?要是个普通的凶手,恐怕早被县大队摁了,之所以向上一级刑侦部门求援,是在案发时间根本没有找到作案车辆的影子吧?”邢猛志问。

席双虎两眼发愁,点了点头,乔蓉却是激将似的问:“说得好像你有办法似的?几十平方公里的山,部队来了也不管用啊。”

“别说气话。猛志,你说说,有什么法子,现在得到的证据和线索太少,没法儿进行下一步啊,侦查的黄金时间是案发后二十四到四十八小时,错过这个时间,线索一淹没,那就更难了。”席双虎道。

“凶手用最原始的方向屏蔽了我们的侦查,那我们只有一种最原始的方式了……”邢猛志道,看看众人,吐了一个字:“追!”

追?!席双虎、乔蓉包括任明星也怔了,不信地跟着重复这个字。

“只要追到凶手逃离案发现场的路线,那就很可能找到线索,甚至找到目击者,或者锁定作案车辆。可要耗在这儿,连凶手怎么来、怎么走都不知道,还可能会有什么线索?”邢猛志问。

“这……怎么追啊?”乔蓉放眼望去,近处是山,远处也是山,阴天雾茫茫的,让人像身处桃源仙境一样,什么都可能有,但就是看不到路啊。

“猛志是对的,命案必破,哪怕有十万、百万分之一的机会,我们也得付出百分之百的努力去查……何况这山里能走的路并不算多,我就不信他一人一车能凭空消失了……追!猛志,你来指挥。”席双虎道。

“好,咱们商量着来,我觉得有机会,试试总比傻等强。”邢猛志打了个响指,两人像惺惺相惜一般瞬间成战友了。

这可把畏难的任明星和根本不信邪的乔蓉给瞧愣了,两人眼睛凸着瞅瞅,又互相看看,乔蓉讨厌似的翻着白眼:“你看我干什么?”

“我这不是担心嘛!”任明星严肃道。

乔蓉嗤声道:“害怕了?你说我像个男人,我怎么觉得你不像男人呢?不是吹老进山打猎吗?”

“妹妹你误会了,连你老大都跟着我老大混了,我害怕什么?我是担心你啊。”严肃的任明星一下子谑笑了,很不怀好意地说:“今晚可是下不了山,这山里可有狼啊,专叼皮细肉嫩爱翻白眼的女娃娃……啊?”

任明星没讨到好去,臀部挨了恼羞成怒的乔蓉一脚,吃疼喊了声,不过得意地笑着跑了。

崎岖的山路上卷起了一条滚滚尘浪,一个试试的想法撬起了大伙不相信、不服输的情绪,连县大队的也跟上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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