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远来长发及腰人

僧侣信善失踪的情况还在延续,天人师遣下诸弟子坐镇四方也不曾有所改观,流言在明行山内越传越烈,越传越邪,数日后天人师降下法旨,召请山下诸国的国王前来相商,竟有好几位国王推说自己重病缠身,坚持不来,才真叫天人师觉得讶异,几十年都没有见过谁敢抵触他的法旨。这自然不能怪那几位国王胆小,现如今明行山的香火都是大不如前,便是老百姓们比之达官权贵,更不晓得该要如何保护自己,一旦听闻得圣山上出了妖魔,每天都要生吃几个活人,就叫这些虽是信仰坚定,却也珍惜生命的百姓心中大鼓,再不敢频繁上山朝拜。

老百姓那一点香油钱,天人师是看不上的;可此事闹得沸沸扬扬,隐约已经动摇了他的权威,就叫他着实难忍。到这一日,赤珠循例来找灵渊的时候,见他还在院子里运剑练武,便着实叹了口气,道:“现在也就你还能这么轻松,明行山上下都快乱套了!”

灵渊早几天就已经感觉到周遭氛围不对,僧侣们表情慌张;只是别人不跟他说,他也不爱管别人的闲事儿,也就没有多问,一天到晚地照旧如常。不过别人归别人,赤珠开口他倒也不敢怠慢,便连忙收了宝剑,几步走上前去,问道:“出了什么事情,叫这些和尚们乱成一团?”

赤珠瞧他一眼,无奈道:“前几日山上来了歹人,听说是来盗取老师经书的。经书不曾失却,却有不少僧侣莫名失踪,连带着上山朝拜的百姓都被殃及,就叫这会儿上山人心惶惶,人人自危。”

灵渊闻言一笑,道:“我说什么大事儿,还以为是虚皇师尊打上山来。以天人师的神通,普天下只怕已经没有敌手;又是他弟子众多,除却阿难陀他们十个精英,更还有数不尽的僧人死心追随,便只要说一句话下去,就能将整座山的地皮都铲起来翻瞧,区区毛贼而已,原本不足为惧。你要是觉得害怕,可以求天人师的意思,来这里住,自有我护着你。”

轻叹一声,赤珠也是习惯了灵渊的油嘴滑舌,也不与他多做计较,才道:“你当明行山是几亩粮田,来几个农夫就能犁上一遍?这山中能藏百万雄兵,佛寺与庙宇更是数不胜数,每日里往来人员众多,便叫那些歹人藏身其间,大罗神仙也寻不出他们的踪迹。老师有降龙伏虎之能,也得找得到人才好出手……这会儿要是虚皇天尊在就好了,事情就不会这般麻烦!”

一声嗤笑,灵渊也是暗想赤珠痴心妄想,只道虚皇师尊若是知晓此事,不落井下石便已经是慈悲为怀,要指望他出手相助,便是白日做梦。他虽是得了天人师的好处,心里却始终有些隔阂,对天人师眼目前的麻烦也不上心,便只是摇了摇头就劝赤珠不要多想,左右他俩也帮不上什么忙。

赤珠却是担忧不减,轻叹道:“若是我有你那样的武功,便一定要为老师分忧才是。这山上的僧人和百姓无辜,江湖恩怨原找不到他们头上。”

话虽这样说,赤珠却没有要叫灵渊出手相助的意思,也是一来尊重灵渊的选择,不愿意用感情强迫与他;二来赤珠自己不傻,晓得灵渊身份特殊而着实重要,即便他本人想要帮忙,只怕天人师也不会同意他犯险。

两人正说着话,就听见一阵细碎的脚步声音传来,抬眼就看见一个眉清目秀的小沙弥,气喘吁吁地跑进院子,连声道:“灵渊施主,老师请你去铜殿相见!”

灵渊闻言一愣,暗道今天并不是指点武功的日子;又是寻常天人师有话,都是他那几个徒弟来说,怎会遣一个小沙弥来禀报,便是着实有些好奇。不过既然天人师召见,他便也点头答应,又是转向了赤珠,道:“既然这山上不太平,我这就送你先回去。左右顺路,耽搁不了时间。”

赤珠却是连连摇头,道:“你还是先去见老师,我这边远不要紧。瞧这位小师傅着急模样,只怕老师也有要事要与你商量。”

晓得赤珠执拗,灵渊便也没有多与她纠缠,只交代她自己小心,便一时跟那小沙弥朝铜殿赶去,一路上只见得僧人们脚步匆匆,再没有平日的心平气和,一个个脸上都有焦虑,便真是担忧得紧,失了平常心。

暗叹着外道果然比不得正统,这些僧人就没有中原和尚那等天塌不惊的泰然,还是缺了些火候,修行也不太到家。当然,这想法他一点都不敢表露,只埋头一路朝前,不多时便也到了铜殿,才听得天人师的声音从里面传来,道:“进来罢。”

一脚踏进铜殿,灵渊就被眼前的场景吓了一跳,才见天人师好端端坐在地上,其面前却站着一个身量高挑,仙风道骨,一头秀发拖地道人,不用说自然是太元子,就着实出乎他的意料之外,想不到虚皇师尊的徒弟会上明行山来。

听闻得灵渊的脚步,太元子也是缓缓转过身来,不曾发出一点声音,才听他开口道:“灵渊,好久不见,你在这可还习惯?我瞧你吃斋念佛,反倒是更胖了些,难不成秃……大师给你吃了什么东西,要把你培养成他那般模样么?”

都说“当着和尚骂贼秃”,太元子的行径就是要更恶劣些。才是虚皇老在他们面前骂天人师为“秃厮”,他们便也应和着虚皇这般称呼,已经改不过口来,才是人家就在他身后坐着,一伸手就能把他捏死,他也非要说那一个“秃”字,已成本能。

天人师对太元子的冒犯不置可否,始终对方这一次是赶来帮忙,无论他是真心实意还是想瞧热闹,只因这来意就叫天人师不好为难。太元子的身份,就要跟不幸丢了条胳膊的富楼那不同;身为虚皇首徒的他,本身很有本事,也得无生老母赏识,虽不曾拜入老母门墙,可能看完八卷经书不死,自然与常人不同,动他还要过无生老母那关,天人师自然不会自寻麻烦。

不过即便如此,也不代表着太元子就能为所欲为,只听他与灵渊对话,有意无意地嘲讽自己的身材,天人师便也念一声佛号,道:“太元子,你师父好歹是道门中人,平日里就教你这般毫无礼数,目无尊长么?老衲为灵渊费心,助他慑服了修罗真气,他自然精神抖擞,身子壮硕,与先前不同。皮囊不过是虚相,灵性才是本真,你若是看不透这一点,这武功就算是白练了!”

太元子闻言轻轻一笑,转身朝着天人师稽首行礼,道:“东海与西域不同,弟子也不学富楼那,自然是懂得规矩,尊重大师。只是这‘皮囊’一说,弟子有不同见解,便有先圣存言,曰‘只修命,不修性,此是修行第一病;但修祖性不修丹,万劫阴灵难入圣。’大师若不懂性命交修,这武功练得再高,也是枉然……”

说着话,太元子真做出一脸惋惜模样,就看得天人师两颊发颤,只强忍着脾气,开口道:“虚皇遣你来,有何贵干?明行山如今有些麻烦,老衲没时间与你纠缠。”

天人师这话倒是问到了灵渊的心坎里,才是晓得天人师与虚皇已经势不两立,太元子总不是失心疯冒险来此,自然有要紧的事情要做,很是叫他好奇。太元子闻言便也一肃,一副公事公办模样,朗声道:“某奉虚皇天尊口谕,来问大师两个问题——”只瞧天人师闻言一怒,太元子却不管不顾,继续道:“其一,老母手书经书,迄今可有失落?其二,你那有缘之人,现在可还安好?”

灵渊在一旁听着奇怪,暗想着天人师的经书,关虚皇什么干系?虚皇师尊为何会以这种高高在上,甚至是诘问的语气来与天人师对话,难不成真是来看热闹,打算落井下石?

天人师闻言自也是脸上红白交加,一身肥肉都像是微风吹过湖面般**漾不止,直叫灵渊以为他这就要出手教训,却不料他只是喘了口气,就真回答道:“经书不曾失落,有缘人亦是平安。”

这话还在铜殿中回**,就有人猛地将殿门推开,才听得一道焦急万分的声音响起,道:“老师!老师!赤珠她——”

一瞬间,就见天人师肥硕的身子以坐姿原地消失,下一刻就出现在来人的面前,正要开口发问,却见灵渊出手比他更快,直接一把抓向那人脖颈,似乎用了隔空摄物的法门,只将那惊慌失措的瘦削僧人一把扯在手中,便是吼道:“赤珠她怎么了?”

原本就是已经受了惊吓,这会儿再被灵渊一把扯住,这僧人本身已经有些甚至含糊而说不出话来;然而灵渊身上自有一股莫名的气势,逼迫他即便昏死过去也要将事情说得完整,才听他以十分机械的语气,一字一句道:“片刻之前,有人瞧见赤珠被以陌生男子挟持,朝明行境外去了!”

此言一出,就叫天人师都是一愣,只将抓向灵渊的手停在半空,急切道:“可有人去追了?”

相比之下,太元子就要淡定许多,眉眼间有一丝惊讶,也是惊讶于灵渊竟然能够施展隔空摄物法门,却对赤珠的安危不太担心,只轻声道:“经书是否失落不谈,有缘人此刻并不平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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