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孔雀反水

第四章 孔雀反水

“可是,你怎么知道世界上有那样一个山谷存在?也是受到了天魔‘女’的暗示吗?”叶天的脑子有点‘乱’,如果司马拍到的录影带能够找回来就好了,可以放给小彩看,帮她记起更多东西来。

“那些人和事一直就在那里,不管我们知道不知道,它们都在。从前我像是在做梦一样,什么都不懂,什么都看不到。现在我醒来了,它们就在这里。”她指指自己的太阳‘穴’,又坚定地指指那张画,一字一句地说,“叶叔叔,我们去那里,我们一定要去那里。”

长睫‘毛’在她的颧骨上投下暗影,当她咬紧牙关时,两腮的咀嚼肌全都冷硬地凸出来,把好好的一张小脸扭曲得像一块石头。此刻的她,令叶天感到陌生而困‘惑’。

“我们为什么要去那里?”他徐徐地问,仔细地展平小彩的画,把边边角角挨个抚平,“我们都不是炼蛊师,有什么理由非去蛊苗禁地不可呢?”

小彩摇摇头,两道秀气的眉向中间聚拢,眉心也渐渐拧成了一个小小的疙瘩。

“那地方必定无比凶险,不是吗?”叶天又问。

小彩长长地吐出一口气,‘挺’直了后背,昂然说:“那没什么可怕的,我一定会去那里,因为……因为我们必须去,要救一个人,就必须到达蛊苗禁地去,而且那后面,还有更深的秘密等待我们去发掘。叶叔叔,我们没有选择的,不得不去。”

叶天心头一动,思绪被小彩最后一句话触动,再次苦笑着回答:“既然不得不去,那就硬着头皮接招吧。我要出去找一下司空摘星,你乖乖地在这里,不要‘乱’跑。”

他拿起小彩的画,大步向外走,心里像有一只火炉被点燃了似的,火烧火燎,焦灼万分。

房‘门’外,几个表情生硬的年轻人靠墙站着,双手‘插’在口袋里,双眼瞪圆,警觉地四面张望着。院落与前面的朝拜大殿被一道高墙隔开,能隐隐约约地听到香客们的喧哗声。

叶天刚刚舒了口气,之前那个‘女’孩子便从一根大柱子后面闪了出来,虽然脸上带笑,眉目之间却隐含着警惕之意。

“先生,有什么吩咐?”她殷勤地问。

叶天点点头,直接问:“有没有看见我的朋友,矮的、瘦的、姓‘司空’的那个?”

‘女’孩子微笑着摇头:“没有。”

叶天绕过她,沿着一道‘阴’暗的走廊快速前进,边走边嗅,很快就找到了线索。那是一种类似于番石榴‘花’的暗香,应该是孔雀留下的。从盐源县一路过来,叶天不止一次地在车子里闻到这种味道。

“司空摘星、顾惜‘春’、孔雀会在一起吗?”叶天脚下没停,提速急进。

长廊在一片茂盛的竹林边转了个弯,渐渐升高,通向一座怪石堆叠的人工假山。假山脚下,有着一方小小的湖面,大约有四五十个平方,水‘波’清澈,游鱼悠然。湖水被悬空的长廊隔为两块,一个低声‘抽’泣的‘女’人背影就出现在那段“廊”桥上。

那是孔雀,正一个人流‘露’出内心最软弱的那一面,不时地双手捂脸,发出短暂的‘抽’噎声。她的指缝里夹着一张照片,随风翻动,如同失去了翅膀的蝴蝶。

叶天停了几秒钟,咳嗽了一声,走上了廊桥。

“这里不是久留之地,我们该离开了。”他说。

孔雀缓缓地转身,直直地盯着他,双眼肿得像两颗泡过水的桃子。岁月流逝只在她身上留下了浅浅的影子,相貌和身材都没有走样,仍保持着年轻时的清丽与窈窕。如果只看背影、侧影,会错误地以为,她只是一个二十岁上下的年轻‘女’子。

“离开?去哪里?”她幽幽地叹了口气,又望了望手里的照片,挥袖擦泪,神情‘迷’惘。

“去龙虎镇。”叶天回答。

孔雀迎风吐出一口气,用恍然大悟的语气回应:“哦对了,我们是要去龙虎镇的,去见段承德,那个辜负过我的男人,也是小彩的亲生父亲。我猜,只要能亲手把小彩‘交’到他的手里,你就完全放心了,对不对?”

她的语气有点反常,但叶天还是不动声‘色’地点头:“对,我答应了他,就一定要做到。”

孔雀低头望着湖面,涩声问:“你该知道,我跟段承德之间的恩恩怨怨吧?”

叶天皱皱眉,只点点头,没再开口。

湖面上,墨绿‘色’的浮萍被游过的鱼儿追逐着、戏‘弄’着,等鱼儿过去,便无声无息、漫无目的地飘‘**’着。

“看它们,多快乐啊!”孔雀说。

叶天没有凭栏观鱼的雅兴,只有四面楚歌的余悸,但偏偏孔雀又无动于衷,停在这里不愿离开。他默默地咬着‘唇’,上下打量孔雀,眼角余光又警觉地扫视着四面的竹林、小亭、假山、廊檐。如果不想死,就得随时保持十二分的警惕‘性’,在杀机降临前做出正确的选择。

“子在川上曰,逝者如斯夫。我有多久没这样放松了,喝喝茶、吃吃饭、看看鱼、谈谈心,然后再对着老照片,深深地怀旧一番。怀旧,是个多么形象的词语啊,敞开‘胸’怀,回顾一下旧情人,梳理那些几乎在心底沤烂了的旧感情。”她屈指一弹,照片便飞到了叶天的手上。

照片的背景也是法国梧桐树,一个‘女’子坐在高高的树杈上,背靠树干,双‘腿’悬空,乌黑的长发、灰‘色’的长裙都蓬蓬松松地披垂下来。在她旁边,坐着一个满脸微笑的男人,两个人相邻的手紧紧握着,一看便知道是处在浓情蜜意、你侬我侬的热恋之中。

“看到它,你会想到什么?”孔雀问。

叶天想找点什么话来安慰对方,但满嘴苦涩,连说出的话也变了味:“过去的事就忘了吧,时光不能倒流,谁都不无法逆转乾坤,不如选择理‘性’地面对现实。你刚刚看提到鱼儿们的快乐,不如想想庄子、惠子的‘濠上之辩’,借古代智者的闪光智慧,涤‘**’内心‘阴’霾,重新开始新生活。”

照片中的‘女’子是孔雀,男子是段承德,毫无疑问,那是两人初相识时候的照片。彼时两情相悦的甜蜜,更映出了此刻形同陌路的凄惶。落差之大,放到任何人身上,都能把好人‘逼’疯。

“濠上之辩?”孔雀扬了扬仍旧纤细秀丽的眉。

风过竹林,沙沙作响,立刻吸引了她的目光。那声音是来自叶天背后的,当孔雀的眼神掠过他的肩膀,望向竹林时,他的后背马上紧紧地躬起来,如一张高速运作的雷达网,捕捉着声音与空气中蕴含的微小信息。

“濠上之辩”来自于《庄子》的“秋水篇”,记载的是庄子与惠子的一次辩论,原文如下——

庄子与惠子游于濠梁之上。庄子曰:“儵鱼出游从容,是鱼之乐也?”惠子曰:“子非鱼,安知鱼之乐?”庄子曰:“子非我,安知我不知鱼之乐?”惠子曰:“我非子,固不知子矣;子固非鱼也,子之不知鱼之乐,全矣。”庄子曰:“请循其本。子曰‘汝安知鱼乐’云者,既已知吾知之而问我。我知之濠上也。”

叶天的意思是,逝者已矣,来者可追,枉自凭吊过去,已经于事无补。与其在这里临渊羡鱼,不如退而结网,构建自己新的快乐。

他希望尽快化解孔雀与段承德之间的恩怨,唯有如此,小彩才能绝对安全。

“叶天,我喜欢跟你谈话,因为你是个善解人意又学识渊博的男人。可惜莫邪没有福气,不能跟你在一起。”孔雀轻轻拂拭了一下松木栏杆,回身坐下,双‘腿’‘交’叠,似乎已经忘掉了顾惜‘春’、司空摘星等人,要同叶天做促膝长谈。

在她身后,阳光铺陈于湖面上,形成一道闪烁变幻的奇妙背景。

叶天搓了搓手,想要催对方起身回去,因为这时候实在不适合长谈,但孔雀已经抢先开口:“叶先生,请给我两个小时时间——”她的眼睛里闪烁着奇特的光辉,叶天忽然意识到,眼下的情况已经起了巨大的变化,自己接下来将要面对的,并不仅仅是一次简答的谈话。

“两小时?”他调整呼吸,使自己脸上的表情趋于正常。

“对,两小时。我答应你,等你听完了我说的话,小彩就绝对安全了,我从此再不会打她的主意。”孔雀慢悠悠地说,“我保证,这一次谈话的内容,只是抒发个人情感,排遣怨‘妇’的愁思,既不牵扯国家政治,也不沾惹黑道宝藏。我只说,你只听,两小时后咱们就一拍两散,各不相欠,怎么样?”

那是叶天求之不得的好事,只要孔雀放弃“血咒杀人”计划,他就不用为小彩的安全担心了。

“好,君子一言,驷马难追。”他后退半步,在桥栏杆的另一边坐下,低头看着那张照片。

由照片中两人的表情、动作可以判定,那是一段美好旖旎的爱情故事。如果不是故事的男主人公段承德具备“有‘妇’之夫”的特殊身份,孔雀也许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女’孩子。造化‘弄’人,往往如此,总是让某些人结婚之后才遇到真正倾心的恋爱对象,形成进退两难的悲哀局面。

“故事的起源,得从我们第一次见面开始。我第一眼看到段承德,就知道他是我命中的克星,身不由己地跌进恋爱陷阱中去。我们的第一夜,是在崇圣寺三塔外的竹林里,幕天席地,星月为伴,那样一个自然而温婉的‘春’夜里,我毫无顾忌、毫无遮掩、毫无保留地把自己‘交’给了他。那夜的竹林,就像现在这样,竹叶沙沙响着,月光清晖由竹叶间的缝隙里洒落,在白‘床’单上‘交’织成大大小小的细碎方块。那白‘床’单是他从旅舍里偷出来的,哦对了,他的手上还有一瓶五十年陈酿的雪山青稞酒。很久以后,我回忆那一晚的狂‘浪’,不得不承认,我是真的醉了,醉倒在他的脉脉柔情里。为了让他爱上我,我偷偷在竹林里下了‘双头深情蛊’,那是苗‘女’们沿用了千年的对付汉人男子最见效的蛊……”孔雀的脸偷偷地红起来,当她远眺竹林时,嘴角轻轻抿着,腮边浮现出若有若无的微醺笑意。

在大理时,段承德曾提到过这事。男人处处留情不是大错,但他与‘女’炼蛊师发生了感情纠葛,简直就是自取灭亡。

“我向他下蛊的同时,其实他也向我下了致命的蛊,那就是无法根除的‘爱意’。时至今日,我仍然爱他,无法逃避,无法割舍。即使经过了那么多事,只要他轻轻招手,我仍会毫不犹豫地赶到他身边去。所以说,爱的力量比蛊更强大,它能让人倾毕生之力在心底保留唯一的思念,直到老死将至。你说,‘女’人是不是都很可笑?”孔雀问。

叶天认真地想了想,才缓缓回答:“不可笑,有真‘性’情的人才能专情、痴情。你非但不可笑,还很值得人敬佩。只可惜,你遇到段承德时已经太晚了。”

孔雀点点头:“是啊是啊,那时候我们都不是‘花’季少‘女’与纯情少男了,早应该想到,他有妻子、孩子、家庭,是无法‘抽’身出来的。可是,风流债已经欠下,又能怎么样呢?作为一名炼蛊师,我清楚被男人始‘乱’终弃的下场。那段日子,我寸步不离地陪着他、跟着他、替他做任何事,终于把他感动了,要跟邓雨晴离婚,永远跟我在一起。”

她沉沉地叹了口气,抬手摘下头顶垂落的藤蔓嫩叶,抛入水中。

叶天不免感到惊讶,因为段承德从未提到这一点。

“对,你没听错,他是要永远爱我,永远跟我在一起。”孔雀看到了叶天的表情,马上郑重地重复确认,肯定这一点。

“这可真是个……天大的好消息!恭喜,恭喜。”叶天只好苦笑着回应,随即又问,“后来呢?”

孔雀惨笑一声,在栏杆上猛拍了一掌:“没多久,他就改变了主意,因为老婆、儿子、‘女’儿都不肯放他走,哭着喊着,要他留下来,继续做一个好丈夫、好父亲。于是,他的心软了。他说,没有他,我可以活得好好的;但老婆孩子不行,一旦离开他,几个人都没法继续生活下去,他就是那个家庭的顶梁柱。”

叶天忽然觉得孔雀很傻,竟然听信热恋中的男人说出的甜言蜜语。他接触过段承德之后,很快就能从对方的言行中看穿其本质,那是一个太容易见异思迁、喜新厌旧的男人,从邓雨晴、孔雀、香雪兰再到现在陪伴身边的‘女’医生阮琴,换了一个又一个,全都是容颜出众的美‘女’。所以,段承德不是一个值得托付终生的男人,遇到他,是孔雀生命中的毁灭‘性’劫难。

“在苦苦哀求、以死相‘逼’、翻脸威胁、用尽手段后,他走了,还扔下狠话,跟我从此一刀两断,各不相欠。于是,我只能采取极端手段,从他最爱的‘女’人邓雨晴开始,一次次下蛊,‘逼’他回头。”孔雀低头看了看双掌,渐渐跌入了那段既惊怖又痛苦的回忆之中。

孔雀与段承德的故事情节并无新意,只是男‘女’间恩断义绝、疯狂报复的又一个翻版,但是叶天答应她要倾听两个小时,就决不会反悔。

段承德的爱侣、爱犬、爱马相继死于孔雀的蛊术之下,随后便轮到了他的爱子小文。“血咒”杀人之际,叶天亲眼得见,极尽诡异、恐怖之变化。如果他和方纯向段承德施以援手的话,下一个遭受血咒屠戮的将是段承德的爱‘女’小彩。孔雀的用意很明显,将段承德深爱的一切事物全部除掉,他就成了孤家寡人,只能返身回来爱她。这是苗‘女’固有的简单思维,也正是这种指导思想,才让“苗‘女’勾魂”成了汉族男人们谈虎‘色’变的噩梦。

“现在,我已经不想引发小彩身上的血咒了。你一定感到很奇怪,我费了那么大的力气炼蛊,处心积虑‘逼’段承德就范,为什么会突然放弃?对不起,我有我的理由,但现在不能告诉你。”孔雀幽幽地笑起来,慢慢地背过身,把自己的长发挽成紧紧的凤梨形发髻。

叶天终于彻头彻尾地松了口气,无比欣慰地笑着,由衷地说:“谢谢,我代小彩和段承德谢谢你。”

对于他来说,小彩有着某种特殊的意义。由她身上,他会想到白晓蝶,想到少年时朦朦胧胧的恋情。所以,当血咒出现、蝴蝶山庄上下惶恐不安时,他‘挺’身而出,一力承当保护小彩的重担。

“能不能等你方便的时候,将她体内的‘桃‘花’水莽草’取出来,以免造成不必要的伤害?”叶天试探着问,希望趁热打铁彻底解决“血咒”,以免孔雀反悔。

“桃‘花’水莽草”这种剧毒植物只出产于贵州东南的雷山县幽谷里,一种草由根须到叶尖共蕴含着七十多种毒素,每种毒素的特‘性’、表征、‘色’味、提炼、解‘药’各不相同。换句话说,如果孔雀不主动开口,其他炼蛊师再高明,也无法轻松除去小彩体内的蛊毒,必须将七十多种解‘药’挨个配制、挨个试验才行,至少要费时十年以上。可是,“桃‘花’水莽草”是一种随思想生长、随情绪变化的蛊术之苗,最迟也会在她十八岁生日前发作。发作时,身体将从内而外四分五裂,先是脏器,后是骨骼,接着是皮‘肉’……中蛊者将在惨绝人寰的痛苦中死去,别人只能眼睁睁看着,无法可解,无‘药’可救。

“可以,当然可以,只要你同意,我甚至现在就能解除她身上的血咒,三天三夜之后,她就平安无事了。”孔雀挽好了头发,拍拍双手,利利索索地站起来,脸上的‘阴’霾一扫而空。

在叶天看来,她已不再是絮絮叨叨、眼泪婆娑的怨‘妇’,而是脱胎换骨、翻天覆地、恢复了苗疆大炼蛊师风采后的美丽贵‘妇’。这样的孔雀,才配得上“苗疆四大炼蛊师家族之首”的称号。

“那好,就现在去吧,小彩在等咱们。”叶天跟着站起来。

“看那湖中是什么?”孔雀抬手向桥南一指。

因为搬掉了久压在心头的大石头,所以叶天在极度轻松的状态下,戒心稍有放松,没有意识到孔雀的那一指,就是一个刚刚结成的新圈套。

他向桥南的湖面一看,湖中心的水面陡地分裂出一个长宽各有五米的“十”字,一横一竖两道笔画各有半米多宽,颜‘色’骤变为恐怖的血红‘色’。

“子在川上曰——”孔雀低吼起来,如同一只‘蒙’在皮鼓中的怪兽正在啸月嗥叫。

“逝、者、如、斯、夫。”后五个字,一个比一个尖锐刺耳,像是一个二胡生手正在拼命地拉扯着琴弓,声音如锉锯、如磨锅,近在咫尺地折磨着叶天的耳朵。

叶天眼中的血红十字渐渐扩张,最后成为一个鼓胀的巨大心脏,正在有力地跳动着。红‘色’刺痛了他的双眼,他想转头挪开视线,脖子却像根冻僵了的冰棱一样,硬邦邦的,纹丝不动。

“时间如流水般逝去,你内心那些或‘精’彩、或沉痛的秘密再不说出来,就要随浮萍一起被埋葬了,与湖底的枯枝败叶、碎石淤泥一样,永不见天日。如此一来,没有人知道你为谁而死,也没人叫得出你的真实身份,彻底消失,不留痕迹。叶天,说吧,说出那些秘密,把它们藏进眼前的树‘洞’里,等待有缘人前来发掘……”孔雀的声音高低起伏,变化万端,更夹杂着不知名的虫儿在唧唧喳喳地鸣叫着。

树‘洞’,是传说中最能替人类保守秘密的地方,对着它放心倾诉,然后用泥块堵上,心上的负担就能放下。叶天知道那个传说,但从未尝试过。

“我没有秘密。”他强忍着耳膜传来的阵阵刺痛,平静地说。

“你有,你有。”孔雀不依不饶地说。

叶天知道,自己已经跌入了陷阱,究其原因,就是他怜悯孔雀,跟她‘交’谈时,掺加了太多“‘妇’人之仁”在里面。早在盐源县酒店时,他就应该好好地反思这一点。

“让我的蛊虫们来帮助你吧,无论你的秘密藏在多么隐蔽的地方,它们都能一点不剩地将秘密找出来。”孔雀在叶天耳边窃窃‘私’语着。

很快,叶天便感到脚下、头顶、空气中充满了成千上万细小活跃的虫蚁,铺天盖地地涌过来,把他埋在中间。虫蚁的堆积覆盖工作完成后,没有稍微的停顿,便展开了对叶天身上一切有孔、有眼的地方的大肆围攻。

“停!停下来,我有话说!”叶天几乎窒息,拼尽全力,终于狂吼出声。

“说吧,我正洗耳恭听呢!”孔雀后退,嘴‘唇’微动,发出了四五声鹳鸟投林时的咕噜声。

于是,虫蚁的进攻速度减缓,叶天获得了喘息之机。他向四面看,一切都映照成了血红‘色’,连对面的孔雀本人都像是刚刚浴血重生,浑身上下,全都红光耀眼。

“真他***糟透了,刚离狼‘穴’,又落虎口!”他情不自禁地又用上了司空摘星的口头禅。

“叶天,这个‘镜‘花’水月戏一场’的布局是专为你设的,前后无路,上下无‘门’,你是退不出去的。现在,我只要你心底的秘密,并不想夺你‘性’命。怎么样?还是低头顺从吧?”孔雀的红‘色’长发在红‘色’的空气中飘然动‘**’着。当她展开双臂,踮起脚尖,如归巢的鸟儿一样在桥上翩然舞动时,叶天只感到四周的世界也一起高速飞旋起来,站立不住,只能后退半步,靠在栏杆上。

桥下,水红如血,‘波’翻‘浪’涌,似有无名怪兽正在水底疯狂作法,‘欲’择人而噬。

“孔雀,你最好别‘逼’我,别‘逼’我拔刀杀人。你跟元如意不同,仍有远离江湖厮杀后做个好人的机会。再说,知道我的真实身份,对你并没有好处。”叶天声嘶力竭地叫起来,他嘴里呼出的热气,也在出口的一瞬间变成了诡异的红‘色’。

“那么,你的真实身份是——大陆白道?黑道?美国人的走狗?国际刑警组织里的特别观察员?只有以上四种,不可能再多了。当然,你也别编瞎话,不要说自己仅仅是退伍军人,到云南来别无他意,只为游山逛水。”孔雀不容置辩地喝叫。

“身份?”叶天脑子里轰然一响,很多陌生的场景、陌生的人物、陌生的声音‘乱’糟糟地‘交’错浮起。那些东西或者是那里的某一部分东西能揭示他的真实身份,但那是天大的秘密,其重要‘性’远远胜过追查沃夫子的死因。

古训常说“杀父之仇不共戴天”,但叶天深知,身为一名中国人,个人的恩仇再大也是小事,国家的兴亡契机再小也是大事。这种原则‘性’问题,就算砍掉他的头,剩下的身子也会牢牢记住,决不会动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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